三月的风,裹挟着初融的雪意和泥土的腥气,漫过山谷,就在这料峭的春寒里,一种奇异的花开了——黄风信子,它不像那些温室里的娇客,非要等到风和日丽才肯展露笑颜;它偏要在风里开,在黄尘里开,开得那么倔强,那么孤绝,仿佛要把整个春天积攒的力量,都在这一刻迸发出来。 黄风信子,它的名字里就带着一股子风尘仆仆的硬气,信子,本是花蕊的雅称,温婉而内敛,可偏偏冠上了“黄风”二字,便顿生了几分苍凉与豪迈,那黄色,也不是鹅黄的嫩、明黄的艳,而是带着旧铜锈色的黄,是夕阳熔金染在沙丘上的黄,是岁月沉淀下来的、沉甸甸的黄,它的花瓣,不像百合那样层层叠叠,也不像玫瑰那样卷曲含情,而是舒展的,略带些粗糙的质感,边缘甚至有些许的磨损,像是在风沙中历练过的手掌,每一道纹理都诉说着坚韧。 它生长的地方,也并非花团锦簇的庭院,往往是山坡的背阴处,岩石的缝隙间,或是被遗忘的断壁残垣旁,土壤并不肥沃,甚至有些贫瘠,春寒也格外料峭,可它就在那里,一丛,一簇,默默地将鳞茎深埋在冰冷的土地里,积蓄着力量,当别的花还在犹豫着是否要探出头时,它已经顶着寒风,破土而出,那嫩绿的芽尖,像一把出鞘的剑,锐利而决绝,花茎便迅速拔高,细长而挺拔,顶端的花序如一团燃烧的火焰,又似一串浓缩的阳光,在灰蒙蒙的背景中,点亮了整个视野。 风,是黄风信子的灵魂伴侣,它开在风里,也开在风里,当山风呼啸而过,它便随风摇曳,那纤细的花茎仿佛随时都会折断,可它却始终不肯低下高昂的头,花瓣在风中翻飞,发出细微的沙沙声,那不是哀怨,而是呐喊,是对生命的礼赞,你甚至能闻到它随风送来的、那清冽而略带辛辣的香气,这香气不似玫瑰的甜腻,也不似茉莉的柔媚,它像是一杯烈酒,初闻略冲,细品之下,却能感受到一种直抵人心的力量,那是历经风霜后的通透与豁达。 我曾在一个春日的清晨,亲眼见过一片黄风信子,那是在一座废弃的古庙旁,残阳如血,古木参天,就在那斑驳的墙根下,一丛黄风信子正开得如火如荼,风从山谷间涌来,带着远古的回响,拂过它们的花瓣,它们在风中舞蹈,像是无数个小小的金色精灵,用生命诠释着什么是“野火烧不尽,春风吹又生”,那一刻,我忽然明白,黄风信子开的不仅仅是花,更是一种精神,它不与百花争艳,只在属于自己的季节,自己的角落,默默绽放,用最朴素的方式,展现着生命最顽强的姿态。 黄风信子,它没有牡丹的雍容华贵,没有兰花的清高雅致,但它有一种独属于山野的、不加修饰的美,它的美,在于它的坚韧,在于它的孤傲,在于它在逆境中依然选择绽放的勇气,它像一位沉默的行者,背负着岁月的沧桑,心中却始终燃烧着不灭的火焰。 当春日渐深,黄风信子也会悄然凋零,花瓣随风飘散,融入泥土,化作来年春泥,但它的鳞茎,依然深埋在土中,等待着下一个春风,再一次在风沙中,举起那金色的火炬,它的故事,便在这生生不息的轮回中,被永远传唱,黄风信子,这风中的勇士,这尘世间的孤芳,用它的一生告诉我们:生命的意义,不在于绽放时的绚烂,而在于无论身处何种境遇,都能不屈不挠,傲然挺立,活出自己的颜色与光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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