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春初夏,风里开始弥漫起一种甜丝丝的香气,若有若无,却又执着地钻进鼻腔,勾起心底最柔软的回忆,那便是洋槐花的香,是刻在无数人童年记忆里的,关于故乡、关于外婆、关于无忧无虑时光的芬芳信使,而承载这芬芳的,便是那朴实无华却又充满生命力的洋槐树。
在我的记忆深处,老家村口就伫立着一棵高大的洋槐树,它不知在此生长了多少年,树干粗壮需两人合抱,树皮沟壑纵横,像一位饱经沧桑的老者,默默注视着村庄的变迁,春天,当万物复苏,洋槐树总是最早披上绿装,嫩绿的叶子在阳光下舒展,不久,便悄悄地在枝叶间孕育出一串串乳白色或淡紫色的小花苞,那些花苞,米粒般大小,却蕴藏着惊人的能量。
终于,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,洋槐花悄然绽放,它们成串成串地挂满枝头,像一串串风铃,又像一片片雪花缀满枝头,空气中顿时弥漫开沁人心脾的甜香,那香气,不似玫瑰那般浓烈,也不似茉莉那般幽远,它是一种质朴、醇厚、带着阳光味道的香,闻之令人心旷神怡,仿佛所有的烦恼都被这香气涤荡干净。
那时的我们,是最快乐的“采花贼”,几个小伙伴约好了,带着钩子和篮子,三下五除二爬上树,小心翼翼地将一串串饱满的槐花摘下,有时也会不小心蹭到树干,沾一身的花粉和树屑,惹得大家一阵嬉笑,树下,总有大人或同伴仰着头,接过我们扔下的“战利品”,外婆则会用这些新鲜的槐花,做出各种美味的食物:蒸槐花饭,拌上面粉和调料,上锅一蒸,清香扑鼻,蘸上蒜泥,简直是人间美味;槐花炒鸡蛋,金黄翠绿,色彩诱人,口感嫩滑;还可以用槐花酿蜜,那蜜水更是清甜爽口,是夏日里最好的解暑饮品。
洋槐树不仅给我们带来了口腹之欲,更承载了我们童年的欢乐,我们在树下追逐嬉戏,用槐花编成花环戴在头上,用它的叶子玩过家家,夏天,它撑开浓密的绿荫,为我们遮挡炎炎烈日,成了天然的“空调房”;傍晚,大人们在树下摇着蒲扇聊天,孩子们在一旁听故事、捉蛐蛐,构成了一幅宁静祥和的乡村画卷。
后来,我离开了家乡,走进了钢筋水泥的城市,洋槐树渐渐成了记忆中的风景,每当暮春初夏,那熟悉的香气总会不经意间飘来,瞬间将我拉回那个无忧无虑的童年,拉回那棵老洋槐树下,我才发现,那棵洋槐树,早已不仅仅是一棵树,它是我乡愁的寄托,是我情感的纽带,是我成长岁月里一位沉默而忠诚的伙伴。
或许很多地方的洋槐树已被高楼大厦取代,但那份槐香,那份情愫,却深深烙印在心底,它提醒着我,无论走多远,都不要忘记来时的路,不要忘记那些简单而纯粹的快乐,不要忘记那份来自土地的、质朴而温暖的馈赠。
洋槐树,你用你的花香,你的绿荫,你的坚韧,滋养了一代又一代人的童年,也见证了岁月的流转与生命的轮回,你是我心中永不褪色的风景,是岁月深处最温柔、最香甜的回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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