霞草,这名字便自带几分诗意的恍惚,仿佛是草木与云霞悄然孕育的私生女,天生便承袭了流光溢彩的飘逸,它学名为Gypsophila,意为“喜石灰质土壤的”,那“霞”字却更衬出它的风骨——非但扎根于粗砺的荒瘠,更以素白之身,织就一片浮动的云霓。 初识霞草,是在故乡那座废弃的石灰窑旁,窑体早已坍塌半边,裸露的灰白岩骨狰狞地刺向天空,仿佛大地一道未愈的伤疤,就在这贫瘠得连野草都稀疏的地方,一丛丛霞草却蓬蓬勃勃地蔓延开来,细碎的花朵密密匝匝,如揉碎的星子,又似凝固的浪花,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柔和的微光,风过时,整片花海便轻轻摇曳,远望竟真有云霞涌动之势,与远处天际的晚霞遥相呼应,分不清哪是天上的流光,哪是地上的呼吸。 我总爱蹲在花丛边,看那些细如发丝的花梗托着米粒大的花瓣,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,可它们偏是倔强的,纵使被野猫踩踏,被暴雨倾盆,不过几日便又悄然挺直腰肢,重新织就一片朦胧的白,这让我想起乡下那些在灶台边忙碌了一生,头发便早早如霜雪般染白的祖母们,她们的手或许布满老茧,身形或许瘦小佝偻,却有着霞草般隐忍而坚韧的生命力——于平凡处绽放,于粗粝中扎根,将一生的辛劳,都熬成了滋养后人的养分。 后来我离了故乡,在都市的钢筋水泥森林里辗转,见过许多精心培育的奇花异卉,雍容华贵,香气馥郁,却总觉得它们少了些什么,少了霞草那种生于荒野、长于贫瘠的野性,那种无需刻意雕琢便自带的清寂与风骨,直到某年深秋,在山间一座古寺的断壁残垣间,我又见到了熟悉的身影,寺宇倾颓,瓦砾遍地,唯有几丛霞草从石缝中钻出,在萧瑟秋风里,依旧固执地开着细碎的白花,那一刻,我忽然明白,霞草的美,从来不在温室的呵护,而在与困境的周旋中,它用最卑微的姿态,诠释了生命最本真的尊严——无论身处何种境地,总要努力活出自己的一抹亮色,哪怕只是转瞬即逝的微光。 每当我看到霞草,总会想起故乡的石灰窑,想起那些白发苍苍的祖母们,它们都是时光里的沉默者,以朴素的方式对抗着岁月的荒芜,霞草的花语是“不变的爱”,我想,这爱大约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,而是如这细碎白花般的平凡与坚守——于尘埃里开出花来,于贫瘠中织就云霞,让生命在每一个寻常的日子里,都泛着温柔而倔强的微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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