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一串怎样的白啊!不是雪的刺目,也不是云的飘渺,而是岁月沉淀下来的温润与纯粹,它是外婆手中,那一串串用细麻线穿起的、晾晒在竹匾里的银耳,每一朵都饱满丰盈,边缘微微卷曲,像极了少女羞涩的裙摆,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,凑近了闻,能嗅到阳光被晒干后特有的暖香,夹杂着一丝山野的清新,外婆总说,这银耳是山里的宝贝,得在清晨露水未干时采摘,那样才能留住最多的“精气神”,那“一串白”,便成了我童年里关于清晨与山野最深刻的印记。
夏日的午后,暑气蒸腾,外婆会从那“一串白”中取出几朵,放在清水里慢慢泡发,看着它们在水中缓缓舒展,从干瘪的小球变成一朵朵盛开的“白莲花”,我的眼睛里也充满了惊奇,外婆用她那布满老茧却异常灵巧的手,将泡好的银耳细细撕碎,与红枣、枸杞、冰糖一同放入那口老旧的砂锅中,灶膛里的柴火“噼啪”作响,砂锅里的汤汁“咕嘟咕嘟”地冒着热气,那股甜丝丝的香气,便丝丝缕缕地飘散开来,勾得我肚里的馋虫直痒痒,一碗热气腾腾的银耳羹下肚,甜滋滋,滑溜溜,所有的暑气仿佛都被这“一串白”的温柔所抚平。
后来,我离开了外婆,离开了那个充满烟火气的小院,城市里的银耳,包装精美,琳琅满目,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,那少了的,或许是外婆清晨采摘时的露水,或许是柴火慢炖的时光,又或许是那一串白里,所蕴含的、沉甸甸的爱与牵挂,每当我感到疲惫或迷茫时,总会想起那一串白,想起它在阳光下宁静的姿态,想起它在水中舒展的从容,它像一剂良方,能抚平我内心的浮躁与焦虑,让我在纷繁的尘世中,找到片刻的安宁与澄澈。
外婆已经不在了,老屋也早已易主,但那一串白,却始终在我心中,不曾褪色,它不再仅仅是一串晾晒的银耳,更是一种象征,一种生活的态度,一种历经岁月洗礼后依然保持的纯粹与坚韧,它提醒我,无论走多远,都不要忘记最初的美好,都要像那一串白一样,以最简单、最本真的姿态,去拥抱生活,去温暖他人。
那一串白,是童年的味道,是亲情的寄托,更是岁月深处,永不褪色的温柔,它静静地悬挂在我的记忆长廊里,每当我想起,心中便充满了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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