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店里那束香石竹静静立着,瓣片层层叠叠,如同揉皱又细心展开的彩色信笺,在微光中浮泛柔和的微芒,这花,世人唤它康乃馨,我却总在心里固执地叫它“香石竹”——一个仿佛裹挟着旧日气息与尘土温情的名字,每一次指尖触到它微皱而略厚的花瓣,那丝缕清幽而持久的馨息便悄然弥散开来,似无声的召唤,引我回溯至那个简陋而温暖的南方小院。
记忆中的小院,总弥漫着母亲侍弄花草的辛劳与清芬,香石竹是母亲最爱的花种,她总在院墙边辟出一方角落,亲手松土、播种、浇水,幼时的我,常蹲在母亲身旁,看她用那双因劳作而显得粗糙的手,轻柔地抚过嫩绿的幼苗,仿佛在安抚一个初生的生命,母亲说,香石竹耐旱,不娇贵,可花期却长,能从春末一直开到深秋,像极了那些默默操劳、从不言苦的女人,那时不懂,只觉得香石竹的香气,混着泥土的腥甜,就是母亲身上特有的味道,安心而温暖。
母亲偏爱素雅的白色与淡粉色香石竹,她说,白色干净,像月光的颜色;粉色温柔,像少女的脸颊,她极少买那些浓艳欲滴的红色,只在逢年过节,或是我得了什么奖状时,才会剪下一两朵深红的,插在粗陶瓶里,满室便立刻有了喜气,我至今仍记得,小学毕业那年,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重点中学,那天傍晚,母亲从地里回来,裤脚沾满泥点,脸上却带着少有的笑容,她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朵深红色的香石竹,花瓣边缘微微卷曲,像是在微笑,她将花别在我洗得发白的校服上,轻声说:“我娃出息了,这花,替妈高兴。”那天的夕阳很美,香石红的颜色在余晖中格外鲜艳,映得母亲眼角的细纹都闪闪发亮,那朵花,连同母亲的话语,成了我青春岁月里一枚珍贵的书签,每每想起,心中便暖意融融。
后来,我离开了家乡,去远方求学、工作,行囊里,总会有母亲悄悄塞进的一小包香石竹种子,她说:“看着它开花,就像妈在身边。”城市的喧嚣与繁华,渐渐让我淡忘了乡下的院子,也淡忘了香石竹的模样,直到有一次,我在花店里看到一束包装精美的香石竹,才猛然惊觉,原来它早已以“康乃馨”的名字,成了母亲节、成了感恩与祝福的符号,我买下那束花,电话里,母亲的声音带着惊喜:“哟,我娃还知道给我买康乃馨呢!”我握着电话,看着花,眼眶却热了——这花,在母亲那里,是日复一日的陪伴与辛劳的注脚;在我这里,却成了远方的思念与迟来的懂得。
我也学着母亲的样子,在阳台上种了几株香石竹,它们不像花店里的那般完美无瑕,甚至有些枝叶杂乱,可当它们悄然绽放,那熟悉的香气弥漫开来时,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院子里忙碌的身影,闻到了泥土的腥甜与母亲的汗香,香石竹的花语是“母爱、魅力、尊敬”,可于我而言,它更是一段时光的见证者,是母亲用爱与耐心浇灌出的生命之花,永远散发着温暖而坚韧的光芒。
指尖再次抚过花瓣,那熟悉的香气愈发清晰,香石竹依旧静静绽放,而时光,就在这馥郁的芬芳里,缓缓流淌,将母亲的爱,酿成了一坛永不褪味的酒,历久弥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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