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遇溪荪,是在山间谷地的溪流边,彼时春深,草木已疯长,却独独被一丛丛细长的植株攫住目光——它们从湿润的泥土里抽茎而出,叶片如柔软的剑,向四周舒展着青绿的光泽,而最动人的,是顶端那几朵淡紫或浅蓝的花,花瓣微微反卷,似蝶翼轻颤,又如少女低垂的眼睫,在穿林而过的风里,轻轻摇曳出一种不张扬的清丽,后来才知,这便是溪荪,一个带着水声与诗意的名字。
溪荪之名:从溪畔走来的“荪草”
“溪荪”二字,自带江南烟雨的温润,翻开《楚辞》,屈原在《九歌·湘夫人》中写道:“沅有芷兮澧有兰,思公子兮未敢言。”这里的“荪”,便指代一种生于水边的香草,后世多认为与菖蒲、白芷同类,而“溪荪”,则更明确了它的栖息地——必是溪流、河畔、湿地等水岸丰盈之地,它不像兰生幽谷那般孤绝,也不似梅开雪山那般刚烈,而是择水而居,在潺潺溪水旁、在湿润的泥土里,扎下柔软又坚韧的根。
山野间的溪荪,往往三五成丛,从石缝里、从草滩上冒出来,叶片细长如带,中脉凸起,摸上去略带粗糙的质感,却透着一股子生命力,初夏是它的花期,花茎从叶丛中高高挺起,少则一枝,多则三五枝,每枝顶端开着三五朵花,花被片六枚,外层略带紫色晕染,内层则渐淡,近乎浅蓝,花蕊细密如金丝,在阳光下闪着微光,花开时,整个溪谷都仿佛浸在淡淡的香气里,那香不浓烈,却清冽如溪水,带着泥土与晨露的干净,让人想起“疏影横斜水清浅,暗香浮动月黄昏”的意境,只是多了几分山野的自在与蓬勃。
清骨柔姿:溪荪的风骨与性情
溪荪的美,是“清”与“韧”的融合,它的叶片虽柔软,却从不匍匐,总是向上挺立着,即便被风吹得歪斜,也很快会弹回原来的姿态,像一位在溪边浣纱的女子,身姿轻盈,脊梁却挺得笔直,这种“柔而不弱”,正是溪荪的骨相。
它对环境从不挑剔,不择沃土,不争阳光,只要有一片湿润的土地,一缕流动的溪水,便能安身立命,在干旱的季节,它会收敛叶片,将水分储存在根茎里,待雨水来临,又迅速舒展腰肢,抽出花茎,开出属于自己的花,这种“随遇而安”不是妥协,而是一种生存的智慧——它不与群芳争艳,只在属于自己的角落,默默生长,静静绽放,如同隐士于市井,于平凡中见不凡。
古人常以香草喻君子,溪荪便是这样的“君子”,它生于溪畔,却不沾染一丝污浊;它花开淡雅,却自有风骨,明代《群芳谱》中记载,荪草“可制香,其气清幽”,可见其不仅可观,还可用,将溪荪的叶片晒干,可制成香囊,挂在衣襟,香气清冽,能驱散浊气;若泡茶饮用,据说有清热解毒之效,饮一口,仿佛能将溪边的清凉与草木的灵气,都纳入腹中。
时光里的溪荪:从山野到案头的诗意
溪荪已不再仅仅是山野间的野草,随着人们对原生植物的喜爱,它逐渐走进园林,成为水景造景的佳品,在公园的池塘边,在庭院的假山旁,一丛丛溪荪随风摇曳,为钢筋水泥的城市,带来一抹自然的野趣,有人爱它的叶,常将其作为切叶,插在瓶中,为居室增添一缕绿意;有人恋它的花,在花期采下,风干后制成干花,留住那份淡紫的温柔。
但我总觉得,溪荪最美的模样,还是在山野溪畔,春末夏初,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,洒在溪荪的花瓣上,露珠在叶尖滚动,偶尔有山鸟掠过,衔走一缕花香,此时坐在溪边的石头上,看溪荪在风中轻舞,听溪水在脚下流淌,会忽然明白:所谓“诗意”,不过是一株草的坚守,一溪水的流淌,一缕风的自由。
溪荪,溪荪,它是溪边的歌者,以柔弱的茎叶,唱出生命的坚韧;它是自然的诗人,以淡雅的花朵,写下清欢的诗行,愿我们都能如溪荪一般,择一隅而生,守一份清,立一茎风骨,在时光的溪流里,从容绽放,自成风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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