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的风刚染上凉意,小区的角角落落便悄悄起了变化,最先察觉的,是那些平日里沉默的桂树——它们深绿的叶片间,不知何时攒起了一簇簇米白色的小花,像谁不小心打翻了星子,碎碎地缀满枝头,这便是银桂了,它不像金桂那般张扬热烈,也不似丹桂带着点贵气的红,只是素净地开着,却在秋日的萧瑟里,酿出了一整个季节的甜香。
银桂的花,小得不起眼,仔细看去,每朵花都由四片小小的花瓣组成,花瓣薄得近乎透明,边缘带着点浅浅的锯齿,像婴儿柔嫩的指尖,它们不像玫瑰那样层层叠叠地绽放,也不似牡丹那样雍容地舒展,只是三五朵聚在一起,藏在浓密的叶片下,不争不抢,却自有风骨,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来,花瓣被映得半透明,隐隐能看见花蕊顶端淡黄色的花粉,风一吹,便沾在衣襟上,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甜。
银桂的香,是秋天的灵魂,它不像春花那样浓烈扑鼻,也不似夏荷那般清冽孤高,而是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温柔,清晨推开窗,那股甜香便顺着风飘进来,不浓不淡,刚好能唤醒沉睡的神经;傍晚散步时,远远就能闻到空气里浮动着的香气,混着泥土的腥甜和草木的清香,让人忍不住深吸一口气,仿佛要把整个秋天的美好都吸进肺里,最妙的是雨后,银桂被雨水打湿了花瓣,香气反而更浓了,湿漉漉地裹在空气里,连呼吸都成了享受。
记忆里的银桂,总和外婆的老院子联系在一起,外婆的院子里有两株银桂,每年秋天开花时,我就会搬个小板凳坐在树下,看蜜蜂在花间嗡嗡地飞,看花瓣落在青石板上,像撒了一层碎雪,外婆会摘些新鲜的桂花,晾干了做成桂花糕,或是泡在蜂蜜里,冬天冲水喝,那桂花糕蒸得软糯,咬一口,桂花的甜香混着米香,在舌尖化开,是童年最温暖的滋味,外婆说,银桂性子温,不争不抢,却能把最甜的香留给秋天,做人也要这样,踏实本分,自有芬芳。
外婆的老院子早已不在,但每到秋天,闻到银桂的香气,我总会想起那个坐在桂树下的孩子,想起外婆温柔的笑容,银桂的花期很短,不过十几天便落了,但它的香,却能在记忆里停留很久,它不像春花那样热烈,也不似夏叶那般繁茂,只是安静地在秋天绽放,用最素净的颜色,最温柔的香气,告诉我们:秋天来了,不必伤感,生活总有不期而遇的甜。
街角的银桂还在开着,米白色的小花在秋风里轻轻摇曳,像一串串会发光的铃铛,它不说话,却用香气告诉我们:生活再平淡,也有值得珍藏的美好;岁月再匆忙,也别忘了停下脚步,闻一闻秋天的甜香,这便是银桂的智慧——不争不抢,却自有风骨;花期短暂,却留香久远,就像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温柔,总会在不经意间,给我们前行的力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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