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识瞿麦,常误以为它是寻常庭院花草,然细察其形,茎秆挺直坚硬,叶片细窄如剑,花朵更非娇柔之辈——五枚深红或粉红的花瓣,边缘带着不规则的细小锯齿,宛如被火焰灼烧过的剪绒,自初夏至仲秋,便执拗地从山野石崖、贫瘠隙缝中探出头来,一簇簇,一片片,燃起一片片野性难驯的烈性红。
这“烈性”二字,是瞿麦刻在骨子里的风骨,它偏爱的是荒凉之地,是岩石的罅隙,是少有泥土眷顾的贫瘠角落,许多花草需要沃土滋养,它却能在石缝的夹缝中寻得生存的微光,根系如铁锚般牢牢扎入有限的土壤,甚至能从看似坚硬的石壁间倔强地钻出,这份对恶劣环境的顽强抗争,让它在《诗经》的“呦呦鹿鸣,食野之芣”的古老吟唱中,便已有了“嵗晏花凋草不芳,山头积雪带春光”的坚韧身影,它不与群芳争艳于温室暖房,偏要在最粗粝的风景里,书写生命的倔强。
这“烈性”更在于其药效的峻猛,李时珍在《本草纲目》中直言其“破血下通,利小肠”,味苦性寒,如同其花色一般,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之力,古时医家,常用它来治疗淋病、小便不通、月经闭止等症,其行血通经、清热利尿之功,如利剑破空,直中病要,这药性,恰如它的生长,不拖泥带水,不委曲求全,带着一种直面问题的刚烈,这份“烈”也需审慎待之,古籍中亦多有提醒其“孕妇忌用”的记载,如同其生长于石缝,也需懂得其边界,方能趋利避害。
更令人动容的,是瞿麦在历史长河中承载的朴素情谊,它曾是古人采食的野蔬,嫩苗可煮,其味微苦而回甘,是大自然对贫苦岁月的慷慨馈赠,它更是中药世界里一位沉默而可靠的“药工”,以其不竭的生命力,为病痛中的人们带去希望,从《尔雅》中“大菊,蘧麦”的记载,到历代医籍的薪火相传,瞿麦的名字,始终与实用、与济世紧密相连,它不事张扬,却以最本真的姿态,融入了农耕文明的肌理。
行走在山野间,若逢石壁罅隙中那丛丛烈性红,仍会让人心头一震,它非名贵花卉,却以最原始的生命力,诠释着何为“野火烧不尽,春风吹又生”的坚韧;它非珍稀药材,却以其独特的药性,守护着古人的健康与智慧,瞿麦,这石缝间的烈性红,它不羡温室,不畏贫瘠,以其花、其根、其魂,在时光的缝隙中,倔强地绽放着属于自己的光芒,也教会我们:生命的力量,往往源于对困境的坦然拥抱与不屈抗争,它是一首写在石头上的诗,一曲献给平凡生命的赞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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