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午后,阳光像熔化的金子,流淌在老家的青砖小院里,院墙边,几丛指甲花正开得如火如荼,粉的、白的、红的,像一群不知疲倦的蝴蝶,在微风中轻轻颤动,那细碎的花瓣,藏着我们童年最斑斓的秘密。
指甲花,学名凤仙花,在我们乡下,孩子们都亲昵地叫它“指甲花”,顾名思义,它的最大用处,便是染指甲,每到暑假,女孩们便像约好了一般,三五成群地蹲在指甲花丛边,小心翼翼地摘下那些饱满欲滴的花朵,花瓣娇嫩,指尖一碰,似乎就能溢出汁液来,带着一股淡淡的、清新的草木香。
我们找来小碗,将花瓣细细揉碎,再加入少许明矾——这是奶奶传下的秘诀,能让颜色更持久、更鲜艳,碗里的花瓣渐渐糊状,从最初的鲜亮慢慢变成深紫色的膏体,这时,便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刻,我们用小棒或棉签,将这紫色的膏体厚厚地涂在指甲上,尤其是指甲尖和指甲盖的边缘,生怕浪费了一丝一毫的颜色,涂好后,还要用新鲜的叶片,比如南瓜叶或者指甲花本身的叶子,将手指包裹起来,再用细线轻轻缠好,像一个精致的小粽子。
等待的过程是漫长而又充满期待的,我们跑跳、嬉戏,时不时偷偷地拆开一点看看,那紫色是否已经浸透了指甲,当夕阳西下,拆开叶片的瞬间,奇迹便出现了——原本普通的指甲,染上了一层晶莹剔透的红棕色,像玛瑙,像琥珀,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,这天然的染料,不仅颜色漂亮,还带着一股花草的芬芳,比任何指甲油都让人安心。
染了指甲的女孩,总会故意把手指翘得高高的,在小伙伴面前炫耀,那份得意与满足,是任何昂贵的玩具都无法比拟的,我们还会用指甲花染指甲盖上的“月亮”(指甲根部的白色半月),虽然效果不如指甲尖明显,但那份仪式感,却让童年多了一份别样的乐趣。
指甲花不仅美,还带着一股子泼辣的生命力,它不择土壤,不惧烈日,只要随手撒下几粒种子,便能生根发芽,开花结籽,院角、墙缝、路边,处处可见它倔强的身影,它的花朵,不仅是女孩们的“化妆品”,还能驱蚊虫;它的种子,成熟后会“啪”地一声炸开,将新的生命播撒向远方。
岁月流转,我早已告别了那个用指甲花染指甲的年纪,城市里的花店,有各种各样的鲜花,也有琳琅满目的化妆品,却再也找不到当年指甲花带来的那种纯粹的快乐和自然的馈赠,每当看到指甲花,我的记忆总会穿越时空,回到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,回到那个洒满欢声笑语的农家小院,闻到那股淡淡的草木香,看到那双被染成美丽紫红色的指甲。
指甲花,它不仅仅是一种花,更是我童年里一抹最亮丽的色彩,一段最温暖的回忆,是刻在心底,永不褪色的天然诗篇,它用自己朴实无华的生命,装点了我无忧无虑的时光,也教会我,最美好的东西,往往就藏在最平凡的日常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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