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春初夏的园子里,总有些花不争春不抢夏,却偏能在一片热闹里悄悄攥住人的目光,耧斗菜便是这样的“隐士”,它不像牡丹那般张扬,也不似玫瑰那般浓烈,只是安静地站在风里,顶着几朵奇形怪状的小花,像谁把山野的风揉进了花瓣里,缀着露珠,晃着光影,连空气都染上几分清透的灵气。
名字里的烟火与诗意
“耧斗菜”,这名字自带一股泥土气,却又藏着古人的巧思,旧时北方农人播种,常用一种叫“耧”的农具,下种时耧斗里的谷物顺着管子流下,像一道细碎的雨,而这花的花苞,恰似微缩的紫铜耧斗,鼓鼓囊囊的,顶端还俏皮地裂开一道小口,等风一吹,花蕊便从“斗”里探出头来,倒像是刚播撒进泥土的春种,带着对丰收的期盼。
农人爱它,文人墨客也偏爱它,它还有个雅致的名字——“蝴蝶花”,只因花瓣舒展时,四片外萼向外翻卷,像蝴蝶的翅膀,内萼则向前探出,又似蝴蝶的触须,风一过,满花枝的“蝴蝶”便扑棱棱要飞起来,宋代诗人杨万里曾为它赋诗:“耧斗初开晓更清,数枝擎出翠蔓生,不知花是蝴蝶否,只道蝴蝶是花名。”寥寥数笔,便把花与蝶的朦胧美写尽了,这名字里,既有农耕文明的烟火气,又有文人笔下的浪漫,倒像是从时光里走来的老友,带着岁月的温润。
风骨里的韧与柔
耧斗菜是山野的女儿,它不挑地,石缝、坡地、林间边缘,只要有点土,就能扎下根,长得蓬蓬勃勃,它的根是肉质根,储藏着满满的养分,哪怕被春寒料峭冻得蔫头耷脑,等太阳一晒,又能挺直腰杆,抽出带着绒毛的花茎,叶丛从根部长出,像一把把绿莹莹的羽毛,铺展开来,把地面盖得严严实实,既耐旱又耐半阴,像是山里姑娘,皮实又泼辣。
可它的花,偏偏又柔得像水,花色多是蓝紫、粉白、浅红,蓝紫的像山涧的溪雾,粉白的像初融的春雪,浅红的像姑娘脸颊的胭脂,最妙的是花瓣上的“风铃”——内萼花瓣的基部,会伸出一个小小的“距”,像倒挂的小钟铛,风穿过时,便发出极细微的沙沙声,是只有俯下身才能听懂的,花与风的密语,蜜蜂最懂它:长长的喙能探进“距”里,吸食甜美的花蜜,顺便把花粉带到另一朵花上,这花与蜂的默契,是山野里最动人的协作。
时光里的馈赠
在园子里种几株耧斗菜,便像把一整个山野都搬进了庭院,它不抢镜,却总能在不经意间给人惊喜:初夏时,别的花还在忙着开花,它已结出小小的果荚,鼓鼓的,像一个个微小的“耧斗”,等秋风吹干,轻轻一碰,便“噗”地裂开,撒出黑亮的种子,仿佛在说:“明年春天,我还回来。”
它还是个“治愈系”的存在,若是你被俗事缠了心,站在花前看那些“蝴蝶”在风里翻飞,听“风铃”在叶间轻响,心里的褶皱便会被慢慢熨平,它不语,却用最温柔的方式告诉你:生命不必追赶,自有节奏;开花不必张扬,自有芬芳,就像山间的溪水,不急不躁,却能穿过岩石,流向远方。
城里的花店也常见耧斗菜的影子,可总觉得少了些山野的灵气,或许,它本就该长在石缝里、坡地上,带着泥土的腥香和露水的清冽,才是它该有的模样,但无论在哪里,只要看到那像耧斗、像蝴蝶、像风铃的花,心里便会涌起一股暖意——那是自然对生活的馈赠,是时光写给人间的诗行。
而那诗的开头,是“耧斗菜”,是“人间值得”。
版权声明
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,不代表爱游戏立场。
本文系作者授权,未经许可,不得转载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