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尚未散尽时,我总能在山路的石阶旁遇见它——白花石竹,细长的茎秆挺立着,托着朵朵洁白如玉的小花,花瓣边缘带着精致的锯齿,像谁用素绢剪出的星辰,在微凉的晨风里轻轻摇曳,没有牡丹的雍容,没有玫瑰的热烈,它只是安静地开在山石罅隙、草木丛中,以一身素白,写就山野间最动人的诗行。
白花石竹是石竹科石竹属的多年生草本,却总带着一股“野”性的倔强,它的根能扎进贫瘠的岩缝,茎秆细却挺拔,仿佛生来就懂得与风霜抗争,叶片细长如翠竹,披针形的绿意间,透着一种不张扬的生命力,而最动人的,莫过于它的花:纯白的花瓣五裂,深浅不一的白色间,偶有淡紫色的纹路从花心晕染开来,像少女脸颊上羞涩的红晕,花蕊金黄,细密地簇拥在花心,引来蜂蝶流连,风过时,便送来一缕清幽的香,不浓烈,却让人想起雨后晒过的棉被,干净又温暖。
它常被唤作“山竹梅”,大概是因那花瓣的质地,既有梅的清雅,又有竹的疏朗,在乡野间,人们爱它“泼泼春”的俗名,只因它从暮春开到仲秋,花期悠长,仿佛要把积攒了一整个冬天的力气,都化作这素白的花朵,一路开向夏末,山农说,它是最“贴心”的野花——不挑土壤,不争阳光,哪怕被牛羊啃食过,一场雨后又能重新抽芽开花,像极了山里人骨子里的韧劲。
我曾在山崖下见过一片白花石竹的群落,它们从半山腰的岩石缝里钻出来,沿着石壁蔓延开来,远看像一片流动的云雾,雨水打湿花瓣时,白花石竹会微微垂首,却从不折断茎秆;阳光猛烈时,花瓣会蜷起,待到傍晚,又舒展如初,有次山洪过后,我以为它们定会凋零,可几日后再去,竟见新生的幼苗在石缝间探出头来,带着露珠的白花,比往日更添了几分洁净。
古人爱竹,爱它“未出土时先有节”,爱它“凌霜不肯让松柏”;而白花石竹,何尝不是另一种“竹”?它没有节,却有骨;不高大,却坚韧,它不与百花争艳,只在山野间默默绽放,用素白装点贫瘠,用清香慰藉过客,或许是这份淡泊与坚韧,让它成了文人笔下的常客:有诗云“石竹红心出,蔷薇清露繁”,写的是它的风骨;又有词人叹“瘦叶浮根傍石生,山花点点白如银”,道的是它的清雅。
城市里的花店总爱用石竹点缀花束,可那些温室里培育的品种,花瓣肥厚,颜色艳丽,却总少了山野间那股自然的灵气,唯有见过山石缝里的白花石竹,才懂得真正的美,从不是刻意雕琢的——它生于尘埃,却开得洁净;历经风雨,却活得坦荡,它像一位隐居山野的诗人,用最朴素的文字,写出了生命最动人的篇章。
下次当你走在山间,不妨停下脚步,看看那些石阶旁、岩石上的白花石竹,或许你会在那素白的花瓣间,读懂什么是“素以为绚”,什么是“生生不息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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