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地雷花”,这名字初听只觉粗砺,仿佛是某种丑陋的兵械化身,当你在乡间小路、荒废院落瞥见那一朵朵伶仃却倔强的小花,便知这称呼里藏着乡野的直白与厚爱——它花瓣娇小玲珑,鹅黄或粉白,而花落之后,花托底部便悄然鼓起一枚浑圆、坚硬的种苞,酷似微缩的地雷,静待风起,将生命的讯息弹射向四面八方。
它真正的名字,叫“紫茉莉”,虽名中带“紫”,花色却远比名字丰富,最是寻常的,是那日头底下开得最泼辣的鹅黄,像被阳光熔化了边缘的小太阳,热辣辣地钉在灰扑扑的土墙上、墙角下,也有粉白相间的,羞涩如邻家姑娘,在暮色里悄悄舒展,更有深紫近黑的,在薄暮中显出几分神秘,仿佛藏了整个夜空的秘密,它们从不挑剔,墙隙、路边、瓦砾堆,但凡有土,有半日阳光,便能扎下根去,活得理直气壮,农人锄草时偶一疏忽,它便从锄头底下漏网,转眼又在田埂边探头探脑,用那细弱的茎叶,顶着小小的花朵,在风里轻轻摇晃。
地雷花的生命,是卑微的,也是盛大的,它从不要人精心侍弄,不索求沃土与名分,只凭着最原始的生存意志,在被人遗忘的角落,自顾自地燃烧,夏日清晨,露珠还挂在叶尖,它的花苞便已悄然绽放,仿佛迫不及待要拥抱这短暂的光明,午后日头最烈,它也开得最盛,那小小的花盏,盛满了阳光的温度,也盛满了对生命的热爱,待到夕阳西下,花瓣便一片片垂下,合拢了睡去,那枚“地雷”也愈发饱满,在暮色中闪着暗哑的光。
我曾蹲在老屋的墙根,看一只蚂蚁如何费力地攀上那光滑的种苞,又如何被它坚硬的外壳碰得跌落,风过时,成熟的“地雷”便从花托上脱落,“啪嗒”一声轻响,滚进泥土里,或者被顽童捡起,当作弹珠,在墙角弹跳,它们就这样,以最朴素的方式,完成了生命的接力,来年春天,无需人播种,那一片片曾被忽略的角落,便会冒出无数嫩绿的芽,怯生生地,却又无比坚定地,再次宣告它们的存在。
地雷花,这名字里没有半分风雅,却有着最动人的力量,它不与群芳争艳,不向命运乞怜,只是默默地开,默默地落,默默地孕育着希望,它像极了那些在平凡生活中努力发光的人,或许出身卑微,或许境遇艰难,却始终怀揣着一颗向阳而生的种子,在无人问津的角落,绽放出属于自己的、最绚烂的勇气,那小小的花朵,那倔强的“地雷”,最终在时光的土壤里,开成了一片永不凋零的盛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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