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春的薄雾尚且未曾散尽,园子里却已悄然绽放了点点清白,如隔世的星辰,坠落凡尘,那便是红口水仙了,它并非寻常的灿烂明黄,花瓣是极淡的象牙色,近乎透明,薄如蝉翼,边缘微微卷曲,仿佛不胜那料峭春寒的轻颤,而最是那令人过目不忘的,是那杯状的花冠深处——一圈娇艳欲滴的玫瑰红,从喉部向外晕染开来,渐次变淡,如少女羞赧时泛起的红晕,又似一滴浓墨滴入清水,缓缓洇开,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艳丽。
我总爱在清晨时分去看它们,那时,露珠还缀在花瓣边缘,滚圆晶亮,映着初升的朝阳,也映着花心那抹醉人的红,微风拂过,花枝轻摇,那白色与红色的便交织在一起,如翩跹的蝶,又似含笑的唇,带着几分矜持,几分妖娆,它们不像牡丹那般富丽堂皇,也不似梅花那般傲骨铮铮,红口水仙的美,是带着一丝忧郁的诗意,一种遗世独立的清冷,它静静地立在角落,不与群芳争艳,却自有一股风骨,让人忍不住驻足凝望。
传说中,水仙是为那顾影自怜的美少年纳西瑟斯所化,他因爱上水中自己的倒影,憔悴而死,最终化为了一朵清雅的水仙,这红口水仙喉部的红晕,莫不是纳西瑟斯在临终前,那滴为自身之美而流下的叹息之泪?又或许是他对镜自照时,那无法言说的爱恋与执念,最终凝成的印记?这抹红色,为这清冷的花朵注入了灵魂,它不再是单纯的植物,而是一个有故事、有情感的精灵,在早春的清晨,诉说着关于爱与美的永恒寓言。
“暗淡黄体细指长,叶翠花娇内心香。”红口水仙的香气,亦是独特而清幽,它不似玫瑰那般浓烈,也不似茉莉那般甜腻,是一种淡淡的、似有若无的香,需得屏息静气,方能捕捉到那丝缕清芳,沁人心脾,让人心神俱宁,它的叶子修长翠绿,如剑如带,簇拥着中间的花朵,更显得那花的高洁与雅致。
它生长在溪边、林下,喜欢湿润而排水良好的土壤,不喜喧嚣,不畏清寒,它就这样默默地生长,默默地绽放,用自己独特的方式装点着早春的萧瑟,它或许没有牡丹的富贵,没有桃李的烂漫,但它有着自己的一份坚守与执着,那一抹红,是它对生命的热烈表达,即使身处清寒,也要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彩。
看着这些红口水仙,我常常会想,人生亦如这花开花落,我们或许无法选择自己的境遇,但可以选择如何绽放,像红口水仙一样,即使身处平凡,也要保持内心的那份高洁与独特,即使面对风雨,也要有那份绽放的勇气,那一抹喉部的红,是它对春天的承诺,也是对生命的礼赞。
春风拂过,红口水仙依旧在轻轻摇曳,那抹红色,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动人,它不是最美的,却是最独特的;它不是最艳的,却是最有韵味的,它用它的静默与美丽,告诉我们,生命的意义,在于活出自己的色彩,即使那色彩,只是一抹不经意的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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