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嫁娘垂首坐在雕花木床沿上,红盖头低低压着眉目,只余下手中紧攥的、皱成一团的丝绢,仿佛要将所有的不安与羞涩都藏进这方寸的褶皱里,新房里静得能听见烛芯燃烧时轻微的“噼啪”声,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杂了龙涎香、甜腻喜糕和淡淡墨锞的气息,沉甸甸地压在心口,目光所及,是满室刺目的红——红绸、红烛、红“囍”字,连那描金的雕花床栏都仿佛被这红浸染透了,而这一切红的中心,是那对高高立在床前烛台上的花烛。 烛台是沉甸甸的黄铜所铸,錾刻着繁复的缠枝莲纹,莲花瓣朵朵饱满,叶脉清晰,透着一股古朴的贵气,烛身是通体殷红的,细长挺拔,像两支凝固的、热烈的火焰,烛芯是新捻好的,浸了上好的蜜蜡,此刻正安静地燃烧着,火焰是极纯粹的明黄,却又不失温润,将那红烛的烛身映照得如同通透的红玉,光华内敛,却又不容忽视地散发着暖意,烛泪无声地滑落,在烛台上积起小小的、半透明的珊瑚珠,将那冰冷的黄铜也染上了一丝柔软的暖色。 这花烛,是这桩婚事里最郑重的信物,出嫁前那日,母亲便将这对花烛郑重其事地交到她手中,浑浊的眼里满是期盼与不舍。“囡啊,这花烛是祖上传下的规矩,点起来,是照亮你往后的路,也是照着你们和和美美,早生贵子。”母亲的手粗糙而温暖,紧紧握了握她的手,“无论遇到啥事儿,都别怕,这花烛的光,会护着你。”那时,她只觉得这红烛沉甸甸的,是母亲的嘱托,是家族的期盼,也是她即将踏入的、全然陌生的生活的序曲,她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捧在怀里,仿佛捧着整个世界的重量。 烛光跳跃,在她低垂的盖头上投下晃动的阴影,也照亮了床边那方小小的红木描金妆台,镜子里,映出一个模糊的红色轮廓,盖头下的容颜看不真切,只有一双明亮的眼睛,带着一丝好奇,一丝忐忑,悄悄地透过盖头的边缘,打量着这个即将成为她“家”的地方,妆台上,并排放着胭脂水粉,还有一对龙凤呈祥的喜烛,那是她带来的嫁妆,与这对祖传的花烛遥相呼应,一同将新房映照得暖意融融,又带着几分不真实的梦幻。 门轴轻响,盖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挑起,猝不及防的光线让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,再睁开时,便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眸,带着笑意,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,是新郎,他穿着大红色的喜服,金线刺绣的团龙在烛光下熠熠生辉,映得他面容愈发俊朗,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,没有惊艳,却有着一种让人心安的温和。
她脸颊一热,垂下眼帘,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,就在这时,一阵微风从窗缝里钻入,烛光猛地一跳,那对花烛的火焰剧烈地摇晃起来,几乎要熄灭一般,她心中一紧,下意识地伸出微微颤抖的手,想要去护那火焰,新郎似乎也察觉到了,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,他的掌心温暖而干燥,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。
“无妨,”他低声说,目光却落在那对重新稳定下来、燃烧得更旺的花烛上,“这花烛,旺得很。”
他的手并未松开,反而握得更紧了些,她能感觉到从他掌心传来的温度,顺着手臂蔓延至全身,驱散了那份深入骨髓的寒意与不安,她抬起眼,撞进他含笑的眼底,那里有星辰,也有这跳动的烛光,忽然,她想起母亲的话——“照亮你往后的路”,原来,这光,不仅仅是烛火的光,更是眼前这个人,即将与她携手共度余生的伴侣,所带来的温暖与希望。
夜渐深,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零星的鞭炮声,更衬得新房里静谧而温馨,花烛依旧安静地燃烧着,烛泪凝结,像一串串红色的宝石,那温暖的光晕,将两人的身影长长地投在身后的墙壁上,交叠在一起,仿佛从一开始便密不可分,红盖头早已被放在一旁,她抬眼望向妆台上的铜镜,镜中的女子,眉眼弯弯,不再有初时的忐忑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初绽的、羞涩却坚定的喜悦。
花烛的光,温柔地笼罩着一切,它照着红烛,照着新人,照着满室的喜庆,也照亮了那条名为“余生”的路,路的起点,是此刻两颗因这烛光而靠近的心,这光,明亮,温暖,带着祖辈的祝福,也带着属于他们两人的、崭新的期盼,将在这漫长的人生旅途上,一直,一直地亮下去。
版权声明
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,不代表爱游戏立场。
本文系作者授权,未经许可,不得转载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