案头几盆君子兰,是父亲在我搬新家时特意送来的,他说:“这花不娇贵,性子像君子,你一个人住,看着它,心能静下来。”起初我并未在意,不过是寻常盆栽,直到某个清晨,阳光斜斜穿过窗棂,落在它肥厚的叶片上,那墨绿中透着蜡质光泽的叶脉,竟像被细细打磨过的翡翠,温润而沉静,那一刻,我忽然懂了父亲的心意——君子兰,原是长在泥土里的“君子”,自有风骨,也自有清欢。
君子兰的美,是“藏锋守拙”的端庄,它不像牡丹那般张扬,也不似玫瑰那般热烈,总是安静地立在那里,叶片两两相对,向两侧舒展,如同一把展开的绿绸扇,又似古人行礼时交叠的双手,叶片厚实而挺拔,边缘光滑,叶脉清晰,每一片都像被精心雕琢过,不蔓不枝,透着一股不疾不徐的劲儿,最妙的是它的花,从不孤开,总是一茎直立,从叶片中央抽出花葶,顶端簇拥着十几朵小花,呈伞状次第绽放,花瓣是橘红色,边缘泛着淡淡的黄,像一盏盏小巧的灯笼,又似少女羞红的脸颊,在翠绿的叶片映衬下,更显清雅,花开时,不浓不烈,只是悠悠地散着香气,那香是“清芬”而非“甜腻”,若有若无,却能在空气中氤氲出一片宁静,让人不自觉地放缓呼吸,生怕惊扰了这份从容。
君子兰的“君子”之名,更在于它的“刚正不阿”,它对土壤不挑剔,只要疏松透气、略带微酸便能扎根;它对光照不苛求,即便在半阴处,也能叶片油绿、花开如常;它对水分不贪婪,土壤微湿即可,积水反倒会烂根,你看它,从不因环境优劣而萎靡,也不因照料多寡而懈怠,总是默默积蓄力量,把养分都凝在叶片与花苞里,父亲曾说:“养君子兰,养的是性子,你若天天盯着它浇水施肥,它反而长不好;你若把它放在角落,偶尔看看,它反倒活得精神。”这话我深有体会,有段时间工作忙碌,半月未曾打理它,等想起时,却见它叶片依旧挺拔,花苞竟在顶端悄然鼓起,仿佛在说:“我很好,不必挂念。”这份“不卑不亢”,不正是君子“自强不息”的写照吗?
古人云:“兰生深山中,馥馥吐幽香。”君子兰虽非深山幽兰,却也有“香在无心处”的境界,它不像有些花草,花开时恨不得把所有香气都泼洒出来,而是将芬芳内敛,只在你不经意间,轻轻拂过鼻尖,让你心头一暖,有次深夜加班,困倦不堪,抬头看见桌角的君子兰,在台灯下泛着柔和的光,叶片间几朵小花正悄悄绽放,淡淡的香气像一只温柔的手,抚平了我焦躁的情绪,那一刻,忽然明白为何古人爱兰——兰之香,是“德香”,是“静香”,不媚俗,不张扬,却能于无声处浸润人心。
君子兰已陪伴我三年,从最初的一盆,到如今的几盆,它们站在书房的窗台、客厅的茶几上,像一个个沉默的朋友,见证着我的日常,每当我浮躁时,便会去看看它的叶片,那挺拔的姿态总能让我沉下心;每当我失意时,便会闻闻它的花香,那清幽的气息总能给我前行的力量,父亲说得对,养君子兰,养的不仅是花,更是一份心境,它教会我:君子之风,在于“内敛不争”,在于“坚韧不拔”,在于“默默奉献”,正如叶圣陶先生所言:“花好,要好在不挤不抢,安安静静地开。”君子兰便是如此,它不与百花争春,只在属于自己的季节里,从容绽放,活成自己该有的样子。
案头的君子兰又开花了,橘红的小花在墨绿的叶片间摇曳,像一串跳动的火焰,又像一串温柔的微笑,我知道,这份清欢,会一直陪伴着我——就像君子兰的品格,永远温润而坚定,永远清雅而从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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