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中君子,岁月长歌
在城市园林的速生林旁,在乡村老宅的院落深处,总有一种树,不争春之喧闹,不抢夏之繁盛,只是沉默地立在那里,以遒劲的枝干、挺拔的身姿,书写着属于自己的岁月长歌,它,就是楸树——木中的君子,时光的见证者。
楸树之名:从《诗经》里走来的风雅
楸树的名字,自带一股古意,翻开《诗经》,便能寻到它的踪迹。《小雅·采菽》有云:“瞻彼梓桑,其叶蓁蓁。”其中的“桑”,便有学者认为指代楸树,古人将楸树与梓树并称“梓楸”,因其木质优良,常用于制作乐器、棺椁、家具,被视为“百木之长”。《考工记》记载:“匠人营国,方九里,旁三门,国中九经九纬,经涂九轨。”这里的“九轨”,便指九辆马车并行的大道,而古道旁常植楸树,既可遮荫,又可固土,久而久之,“楸”便成了岁月与文明的符号。
形之韵:挺拔如君子,古朴如长者
楸树的姿态,总透着一股君子之风,树干高耸,可达三十余米,通直挺拔,少有旁逸斜出,如同一位谦谦君子,身姿笔直,气宇轩昂,树皮呈灰褐色,纵裂成块,如老人额头的皱纹,每一道裂纹里,都藏着岁月的故事,枝条舒展,向上生长,形成浓密的伞状树冠,春末夏初,枝头缀满钟形淡紫花朵,花蕊中带一抹斑红,不似桃李之艳,却自有一股清雅,微风拂过,落英如雨,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甜香。
叶片呈三角状卵形或卵状长圆形,浓绿而有光泽,正面光滑,背面密生绒毛,阳光下泛着墨绿色的光,待到深秋,叶片由绿转黄,却不肯轻易凋零,仍挂在枝头,与秋风对峙,直到最后一片枯黄,才悄然落下,留下满树遒劲的枝干,勾勒出冬日里最硬朗的线条。
木之德:材美堪大用,坚韧亦深情
楸树最令人称道的,当属它的木质,自古便有“木王”之称,其材质坚硬致密,纹理通直,结构均匀,不易开裂、变形,抗腐蚀性强,古人用它制作琴瑟,《齐民要术》中就有“楸木宜作琴瑟”的记载;用它打造棺椁,取其“坚实耐久,护佑遗体”之意;用它建造房屋,可历经百年风雨而不腐,虽少有人用楸木制琴,但高档家具、工艺雕刻仍以楸木为上选,那细腻的纹理,如山水画卷,在木匠的刻刀下,化作一件件艺术品。
楸树的生命力,亦如它的木质般坚韧,它生长缓慢,却不急不躁,深深扎根于土壤,耐寒耐旱,抗病虫害,即便在贫瘠的土地上,也能顽强生长,这种“不争不抢,默默积淀”的品格,恰如一位沉静的长者,历经风雨,却始终保持着内心的笃定与从容。
情之思:乡愁的载体,时光的锚点
在许多人的记忆里,楸树是乡愁的载体,北方乡村的老宅旁,常有一棵高大的楸树,树下是村民们乘凉闲谈的场所,孩子们嬉戏玩耍的天地,夏日午后,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,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,大人们摇着蒲扇,讲述着古老的故事,孩子们追逐着蝴蝶,笑声在树梢间回荡,待到楸果成熟,长条形的果实垂挂在枝头,孩子们便会爬上树梢,摘下果实,互相投掷,那清脆的笑声,成了童年最鲜活的底色。
楸树也是时光的锚点,老屋可能翻新了,道路可能拓宽了,但那棵楸树依然矗立在那里,看着一代人长大,看着一代人老去,它沉默地记录着村庄的变迁,守护着游子的乡愁,无论走多远,只要想起那棵挺拔的楸树,心中便多了一份温暖与安定。
楸树已被列入国家二级重点保护植物,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这位“木中君子”的价值,它不仅是生态建设的优良树种,能净化空气、涵养水源,更是文化的载体,承载着古人的智慧与今人的乡愁。
站在一棵楸树下,抚摸着它粗糙的树皮,仰望它挺拔的树冠,仿佛能听到岁月在低语,楸树不语,却用一生的时光,告诉我们什么是坚韧,什么是品格,什么是岁月沉淀下的深情,它立在那里,便成了一首诗,一幅画,一段不朽的传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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