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四合时,我总爱在院角的篱笆旁小坐,若恰逢夏末秋初,那丛醉蝶花便会在晚风中轻轻摇曳,像一群喝多了花酒的蝴蝶,跌跌撞撞地扑向暮色,将一整个夏天的热烈与浪漫,都揉碎在这紫白粉交织的梦境里。
初识醉蝶花,是在一个燥热的午后,彼时我还是个懵懂的孩童,蹲在邻家的篱笆边,看那些从未见过的奇特花朵,它们不像玫瑰那般矜持,也不似茉莉那般素雅,而是以一种近乎放肆的姿态绽放着,花瓣层层叠叠,外层是淡雅的粉白,越往中心颜色越深,渐变成温柔的紫色,最顶端还带着一抹俏皮的鹅黄,花丝细长而柔韧,从花心处蓬松地探出,像一团团紫色的小烟花,又像蝴蝶张开的翅膀, ready to fly,却又带着几分慵懒的醉意。
“这是醉蝶花,”邻家的奶奶拄着拐杖走过来,笑眯眯地对我说,“你看它们,是不是像喝醉了酒的蝴蝶?风一吹,就跟着跌跌撞撞地跳起舞来。”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目光却依旧被那些“醉酒的蝴蝶”牢牢吸引,它们在阳光下闪烁着丝绸般的光泽,引得蜜蜂与蝴蝶竞相飞来,在花丛中穿梭、起舞,整个院子都因此变得热闹而生动。
后来才渐渐明白,醉蝶花之所以得名,不仅因其花姿酷似蝴蝶,更因其盛开时那如痴如醉的神态,它们不像别的花卉那样有序地绽放,而是带着一股子蛮劲,仿佛要把积蓄了一整个春天的能量,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,一朵朵,一簇簇,从叶腋间抽出花梗,顶端聚集成伞房花序,热热闹闹地开上一阵子,那紫白粉相间的花瓣,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明媚而梦幻,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,不似兰花的幽香,也不像桂花的甜香,而是一种带着几分野性的、令人心旷神怡的气息。
醉蝶花最是随性,不择土壤,不惧骄阳,仿佛有着天生的乐观与坚韧,它们常常被种在篱笆边、墙角下,或是花盆中,不与群芳争艳,却自有一番风骨,夏日里,当许多花卉在烈日下萎靡不振时,醉蝶花却越是炎热,开得越是热烈,它们像一群勇敢的舞者,在酷暑中尽情舒展着身姿,用生命的热情对抗着烈日的炙烤。
而当秋风渐起,醉蝶花也便开始了一场盛大的告别,花瓣会慢慢褪去色彩,变得干燥而脆弱,花丝则愈发蜷曲,像一个个紧紧攥住的小拳头,又像蝴蝶收起了翅膀,准备进入甜美的梦乡,此时的醉蝶花,虽少了盛开时的娇艳,却多了一种沉静与内敛的美,花落后,它们会结出奇特的长角果,形状像一只只细长的小豆荚,里面藏着黑色的种子,来年春天,这些种子便会落地生根,孕育出新的生命,周而复始,生生不息。
每当我看到醉蝶花,总会想起邻家奶奶慈祥的笑容,想起那个燥热的午后,以及那份对未知世界的好奇与向往,它们像一个个紫色的梦,在记忆的角落里静静绽放,提醒着我,生命本该如此热烈而奔放,不惧风雨,不畏时光,像醉蝶花一样,尽情地绽放自己的美丽,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瞬,也能留下醉人的芬芳。
醉蝶花,一场被风偷走的紫色梦境,一个关于夏天、关于生命、关于自由的浪漫传说,它们在风中舞蹈,在阳光下歌唱,用自己独特的方式,诠释着生命的美好与诗意,而那份被“醉”倒的浪漫,也早已深深地烙印在我的心底,成为岁月里一道温暖而亮丽的风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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