薄薄的晨雾尚未散尽,园中草尖上的露珠颤巍巍悬着,仿佛谁不小心打翻了天上的星子,就在这清寒的寂静里,雏菊们悄悄绽开了——一簇簇,一片片,像无数双纯净的眼,怯生生却又执拗地望着这个尚在苏醒的世界,它们不似牡丹那般雍容,没有玫瑰的浓烈芬芳,只是以最简单的姿态,捧出细小的、白瓣黄蕊的星点,将微薄却明亮的光,投注在每一个俯身或路过的人心间。 初识雏菊,是在童年的书页间,那小小的插图,带着铅笔勾勒的稚拙线条,却莫名让人心动,后来在乡野小径上真正遇见它们,才惊觉画笔的笨拙——原来每一片花瓣都并非全然规整,边缘带着细微的、自然的卷曲,像被晨风轻轻吻过留下的痕迹,它们不择土壤,田埂旁、石缝里、墙角下,只要有一掬泥土,便肯扎根、抽芽、开花,那黄色花心,细密如丝绒,聚拢着太阳的碎片,引得蜜蜂嗡嗡作响,也引得孩童蹲下身,伸出小指,小心翼翼地数着:“一瓣,爱我;两瓣,不爱我……”稚嫩的童音在花间飘荡,带着对懵懂未来的试探与天真,雏菊便这样安静地听着,不语,只是将那小小的、执着的心意,轻轻托付给风,托付给时光。 后来年岁渐长,见过太多繁华与喧嚣,心中反而愈发惦记起那朴素的小花,它们开得那样谦卑,却并不因此显得卑微,它们只是存在,以一种近乎透明的真诚,坦然面对风雨,也坦然接受阳光,纵使被踩踏,被遗忘,只要根还在,一场雨后,便又能倔强地挺起胸膛,重新捧出那洁白的花盘,仿佛在说:“你看,我还在。”这份沉默的坚韧,不喧哗自有声,如同生命最本真的模样——不张扬,却自有力量;不浓烈,却足以慰藉人心。 每当我感到疲惫或迷茫,总会想起那些在风中摇曳的雏菊,它们教会我,生命的价值并非总与宏大叙事相连,有时恰恰藏在这细微的、持续的努力里,像它们一样,不问前路是否坦荡,只管扎根于脚下的土地,努力汲取每一缕阳光,每一滴雨露,坦然地、灿烂地开放,哪怕只是微小的一朵,也要拼尽全力,为这个世界,为自己,献上那纯净的一抹白,那温暖的一簇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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