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夏的晨露,总爱凝缀在青翠的菖蒲叶尖,宛如碎玉,映着天光,也映着千年来文人墨客对这份清雅的偏爱,菖蒲,这生于水边、长于石缝的灵草,早已超越了其植物本身的属性,成为一种文化符号,一种精神的寄托,在中华文明的沃土中,散发着独特的幽香。
菖蒲,又名白菖蒲,是多年生草本植物,其叶如剑,扁平修长,中央有脊,挺拔向上,颇具刚毅之气,根茎粗壮,香气浓郁,古人认为其“不染纤尘,不避秽浊”,故而备受推崇,早在《诗经》中,便有“彼泽之陂,有蒲与荷”的记载,可见其身影早已与自然风光、人文情感紧密相连,而屈原在《离骚》中更是以“户服艾以盈要兮,谓幽兰其不可佩”反衬对香草(菖蒲常被视为香草之一)的珍视,赋予了菖蒲高洁的品格。
菖蒲的文化意蕴,首先体现在其驱邪避秽的民俗信仰中,古人认为菖蒲的叶片形似宝剑,能“斩妖除魔”,加之其香气可驱蚊虫、避浊气,因此在端午节期间,有门悬菖蒲、艾叶的习俗,以祈求平安健康,这一习俗流传至今,仍能在许多地方见到,家家户户的门前挂上一束青翠的菖蒲,便仿佛有了护佑,多了几分节日的庄重与祥和。
菖蒲更深入人心的,是其在文人雅士生活中的“清供”之雅。“清供”,即清雅的供品,多为时令花卉、果蔬、文玩等,置于案头,以怡情养性,寄托情怀,菖蒲因其“耐苦寒,安淡泊”的品性,成为文人案头清供的首选之一,宋代文人尤为喜爱菖蒲,视其为“花中四雅”(兰、菊、菖蒲、水仙)之一,欧阳修、苏轼、陆游等大家皆留下了咏菖蒲的佳句,他们或植于盆中,置于书斋;或养于石上,伴以清泉,谓之“石菖蒲”,在小小的方寸之间,营造出“一拳山石,几叶菖蒲,一掬清水,便成乾坤”的意境,于喧嚣尘世中开辟出一方宁静致远的天地。
文人爱菖蒲,更爱其“忍寒苦,安淡泊,与清泉为伍”的君子之风,它不与百花争艳,默默生长于清泉之畔、石缝之中,却以其坚韧不拔的生命力和清幽脱俗的气质,赢得了世人的敬重,这种“不事张扬,自有一段风流”的品格,正是文人墨客所追求的理想人格的写照,在案头供一盆菖蒲,每日拂拭叶片,静观其生长,仿佛在与一位高洁的君子对话,在潜移默化中涵养心性,砥砺品格。
菖蒲或许已不再像古代那样普遍地出现在家家户户的门前或书斋,但那份清雅与幽香,依然能在一些古老的园林、文人的案头,或是爱好者的手中寻得,它不仅仅是一种植物,更是一种文化的传承,一种精神的延续,当我们再次凝视那青翠如剑的叶片,嗅闻那清幽淡雅的香气时,仿佛能触摸到千年的文脉,感受到那份穿越时空的宁静与高洁。
菖蒲,这生于水岸,长于人心的灵草,以其独特的魅力,在历史的长河中,始终散发着淡淡的幽香,提醒着我们,在快节奏的现代生活中,依然需要一份“不染纤尘”的清雅,一份“安淡泊”的心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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