院墙根下,篱笆旁边,总有一丛丛凤仙花,不择地而生,不娇贵难养,它们像极了乡间那些野性又灵动的丫头片子,枝叶舒展,绿得泼辣,到了夏秋之交,便迫不及待地举起一串串花苞,红的、粉的、白的、紫的……五彩斑斓,像是谁不小心打翻了天上的调色盘,星星点点,缀满了乡野的角落。
凤仙花,又叫“指甲花”,这名字,是刻在童年记忆里最深的印记,每到花开得最盛的时候,我们这些丫头片子便最是忙碌,小心翼翼地摘下那些饱满的花苞,放在小石臼里,再捣上几片新鲜的绿叶,一股股青涩又带着点甜香的气息便弥漫开来,捣碎了,就成了最天然的“指甲油”,用小棒子轻轻挑起那红褐色的糊糊,仔细地涂在指甲上,用麻叶或者豆叶裹好,再用细线轻轻缠上,心里怀着小小的期待,跑跳着去玩,去疯,直到夕阳西下,才急急地拆开那层“包装”,哇!指甲染上了淡淡的红色,像夕阳映照下的云霞,带着点羞涩,带着点骄傲,那是任何昂贵的指甲油都比不上的、属于童年的浪漫与欢喜。
凤仙花的美,是那种不张扬的热烈,它的花朵,不像牡丹那般富贵,也不似玫瑰那般娇艳,却有着自己独特的风骨,花瓣层层叠叠,微微卷曲,像一只只振翅欲飞的凤凰,难怪古人称之为“凤仙”,风一吹,花枝摇曳,那“凤凰”便仿佛要腾空而起,在乡间的田野上翩跹起舞,蜜蜂和蝴蝶是它最忠实的访客,嗡嗡嘤嘤,围绕着凤仙花起舞,为这宁静的乡间小院平添了几分生机与趣味。
除了妆点童年,凤仙花在乡人眼中,还有着实用的小价值,老人们说,凤仙花的种子,成熟后轻轻一碰,便会“啪”地一声炸开,将种子弹射到远处,这“急性子”的种子,也预示着来年的希望,它的全株还可入药,有活血通经、祛风止痛之效,是乡间常见的一味草药,虽然我们小时候不懂这些,只觉得它好看、好玩,但这份“好看好玩”里,早已融入了自然的馈赠与生活的智慧。
久居城市,鲜少再见到那成片成片的凤仙花,偶尔在街角的花坛里遇见一两株,那熟悉的身影总能瞬间勾起心底最柔软的回忆,那抹指甲上的淡红,那花丛中的嬉戏,那捣花时的清香,仿佛就在昨天。
凤仙花,它或许平凡,甚至被视为野草,但它却以最质朴的方式,装点了我的童年,也见证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,它不仅仅是花,更是一段回不去的旧梦,一种简单纯粹的快乐,永远镌刻在记忆的深处,散发着淡淡的、温暖的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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