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风卷着雪沫掠过山峦时,总有一抹深绿刺破苍茫——那是雪松,它不像梅那般娇艳,也不似竹那般伶俐,只是沉默地站在陡峭的岩壁上,站在海拔数千米的寒风里,用一身风骨,写就了关于坚韧与尊严的诗篇。
雪松是山间的“寿者”,也是风雪的“对手”,它的树干挺拔如塔,深褐色的树皮龟裂如古铜,每一道裂纹里,都藏着与岁月、与风霜对抗的痕迹,最动人的是它的枝叶——并非繁密张扬,而是向四周舒展,如层层叠叠的绿浪,又似展开的巨翼,叶片是针状的,细密而坚硬,即使在最冷的冬天,也泛着油亮的光泽,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锁住生命的绿意,我曾见过一棵百年雪松,主干被积雪压弯了腰,枝条几乎触到地面,却始终没有折断,当春天来临,积雪消融,它又缓缓挺直身躯,新生的嫩绿在老枝上萌发,像是对命运的倔强回应。
人们总说“雪压松低”,却不知这“压”恰是雪松的修行,在高海拔的山地,积雪常常厚重如棉被,压得普通树木喘不过气,却成了雪松的“磨刀石”,它的枝条富有弹性,会随着积雪的重量慢慢弯曲,待积雪达到一定重量,便借着枝条的弹力轻轻一抖,将雪团甩落,这一“抖”,不仅是智慧,更是生存的哲学——不与硬抗,顺势而为,却始终坚守着不弯脊梁的底线,就像那些在逆境中前行的人,或许会暂时弯腰,却从未低头,总能在风雪过后,重新站成挺拔的模样。
雪松的根,是它最隐秘的力量,它们不像榕树那般张扬地裸露地表,而是深深扎入岩缝,向黑暗处延伸,我曾蹲在山崖下观察,发现雪松的根须能穿透坚硬的石头,在缝隙中寻找水分和养分,甚至能将松动的岩石“抱”紧,这让我想起一句诗:“咬定青山不放松,立根原在破岩中。”雪松的根,不仅是生命的支撑,更是一种信念——只要根还在,就永远有向上生长的力量;只要信念不灭,就永远有战胜困境的希望。
在许多文化里,雪松被视为“神圣之树”,在黎巴嫩,它曾是腓尼基人的骄傲,象征着不朽与尊严;在中国传统文化中,松、竹、梅并称“岁寒三友”,而松居其首,代表着坚贞不屈的品格,古人常以松明志,那些隐居山林的文人,那些戍守边疆的将士,或许都曾在雪松的身影中,找到属于自己的精神坐标,当我们站在都市的钢筋水泥森林里,望见公园里一株挺拔的雪松,心中总会涌起莫名的踏实——那是刻在基因里的对坚韧的敬畏,对生命力的向往。
又是一年冬雪时,我再次站在山间,看雪松披着银装,在风中轻轻摇曳,它的绿,在白雪的映衬下,愈发深沉、愈发耀眼,忽然明白,雪松的伟大,不在于它有多高大,而在于它教会我们:生命的意义,不在于永远一帆风顺,而在于无论身处何种境遇,都能像雪松一样,站成自己的脊梁——任凭风雪漫卷,我自岿然不动,心中永远有绿意,脚下永远有力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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