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江南有丹橘,经冬犹绿林。”当北方牡丹已在“谷雨”时节的暖阳中开得雍容华贵时,江南的牡丹,却总带着几分烟雨浸润的温婉,在暮春的微风里,悄悄绽开属于自己的风华,它不像北国牡丹那般张扬跋扈,却以“弱质纤秾”的姿态,在江南的粉墙黛瓦间,书写了一曲关于时光与风骨的柔诗。
烟雨浸润的“迟开客”
江南的牡丹,是“迟开客”,因气候温润,春来早而寒意 linger,牡丹总要比北方慢上半拍,当洛阳的牡丹已在四月中下旬盛放如海时,江南的牡丹,才刚在“谷雨”过后的细雨中,鼓起紫红的花苞,杭州的“花港观鱼”、苏州的“留园”、上海的“古猗园”,总要等到五月初,才能见到它们捧着硕大的花朵,在微雨中轻轻摇曳。
这“迟”,却让江南牡丹多了一份从容,北方牡丹开得热烈,像大唐的仕女,满头珠翠,张扬着盛世华彩;江南牡丹则像宋代的词人,着一身素衣,在雨巷中轻吟“一川烟草,满城风絮”,带着几分含蓄,几分惆怅,南宋文人范成大在《次温伯种牡丹》中写:“丹青底事更纷纭,烂漫西园未可群,平昔为花偏属意,一枝先入雨中看。”在他眼中,江南的牡丹,连雨中都带着别样的情致——不是“国色朝酣酒”,而是“天香夜染衣”,香气被雨丝浸润得若有若无,却沁入心脾。
弱质纤秾里的风骨
江南的牡丹,品种多“素雅”,却也藏着一身风骨,北方牡丹以“姚黄”“魏紫”为尊,花大色艳,如帝王将相;江南牡丹则偏爱“玉楼春”“雪涛”“紫云仙”,花瓣层层叠叠,颜色淡雅,却透着一股清气。
“玉楼春”是江南牡丹里的“白月光”,花色乳白,边缘泛着淡淡的粉,花心金黄,像极了江南女子温婉的眼眸,开花时,花朵低垂,如少女含羞,微风拂过,花瓣轻颤,雨珠滚落,更添了几分娇弱,可若你凑近了看,会发现它的花瓣厚实,纹理清晰,纵使被春雨打湿,也不易凋零——原来这“弱质”之下,藏的是“纤秾”里的坚韧。
苏州留园里的“紫云仙”,更是江南牡丹的“风骨担当”,花色深紫,花瓣边缘卷曲,像一团紫色的云霞缭绕在枝头,它不像“姚黄”那般霸气,却带着几分孤傲,雨天里,其他牡丹都收敛了花瓣,唯有“紫云仙”昂首挺立,紫色的花朵在雨幕中愈发鲜艳,仿佛在说:“江南的烟雨,打不折我的腰。”
文人笔下的江南芳魂
江南牡丹的美,从来不只是花的美,更是文人墨客赋予它的“魂”,从古至今,无数诗人词人将笔触投向这烟雨深处的牡丹,写它的淡雅,写它的坚韧,写它与江南水乡的相得益彰。
唐代诗人刘禹锡写“唯有牡丹真国色,花开时节动京城”,写的是北国的牡丹;可到了南宋,写江南牡丹的诗词,却多了几分烟火气,杨万里在《病中夜赋》中写:“春残景物愁无尽,强出门外观牡丹,只有牡丹真国色,花开时节动江南——虽无洛阳锦,却有雨中妍。”在他眼中,江南牡丹的美,不在“锦”而在“妍”,不在“浓”而在“淡”。
明代文征明是苏州人,他笔下的牡丹,总带着江南园林的影子,他画《牡丹图》,从不画成片的牡丹花海,只画一枝一叶,衬以太湖石、修竹,背景是淡淡的远山,那牡丹或开或合,花瓣上的露珠仿佛刚被雨打湿,透着江南特有的“润”,他在诗中写:“竹坞无尘水槛清,相思迢递隔重城,秋阴不散霜飞晚,留得枯荷听雨声。”虽未直言牡丹,却让江南牡丹的“清”“雅”与“愁”,在枯荷与雨声中悄然弥漫。
时光深处的江南记忆
在江南人的记忆里,牡丹从来不只是“花”,更是时光的符号,小时候,总在谷雨过后跟着去外婆家的园子里看牡丹,外婆的园子不大,种着几株“玉楼春”和“雪涛”,下雨时,外婆撑着油纸伞,牵着我的小手站在廊下,看雨点打在花瓣上,滚成晶莹的珠子。“牡丹要经雨才开,”外婆说,“就像人,要经事才懂。”
后来长大了,读多了写江南牡丹的诗,才明白外婆的话里藏着哲理,江南牡丹的美,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,它要在春寒中积蓄力量,在细雨中慢慢绽放,就像江南的人生,不追求“一朝成名”,只求“细水长流”,外婆的园子早已不在,但每当暮春时节,在江南的某个园林里看到牡丹在雨中开放,总会想起那个撑着油纸伞的老人,和那句“牡丹要经雨才开”。
江南的牡丹,是烟雨浸润的,是时光沉淀的,是文人赋予的,它不像北国牡丹那样轰轰烈烈,却以另一种方式,在江南的春光里,刻下了属于自己的印记,若说北国牡丹是“盛唐的华章”,那江南牡丹便是“南宋的小令”,轻吟浅唱,却余韵悠长。
下次你来江南,不妨在五月初的雨中,去园林里寻一株牡丹,看它在雨中低眉,看它在风中轻颤,你会发现:原来,江南的牡丹,才是时光深处,最动人的芳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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