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渐浓时,院角那丛醉蝶花便悄然苏醒,细长的花梗托着繁复的花苞,像一支支微醺的酒杯,在晚风中轻轻摇晃,当第一缕月光漫过篱笆,它们便次第绽放,紫白粉红的花瓣层层叠叠,裹着细长的雄蕊,宛如千百只蝴蝶同时振翅,在夜色里掀起一场紫色的风暴。
这便是醉蝶花——花如其名,带着几分醉意几分痴,它原产美洲热带,却在中国南方的庭院里扎了根,不似牡丹那般雍容,也不似兰草那般清雅,却带着一股野性的浪漫,初夏时,它还是一丛丛不起眼的绿草,羽状复叶像鸟羽般舒展,默默积蓄着力量,直到盛夏来临,才突然迸发出惊人的生命力,花梗蹿得老高,顶端簇生的花朵如瀑布般倾泻而下,远看像一团紫雾,近看才见那精巧的蝶形花瓣在月光下泛着丝绸般的光泽。
最妙的是它的香气,不似茉莉那般浓烈,也不似桂花那般甜腻,而是一种带着清苦的幽香,像被夜露打湿的青草混着淡淡的酒意,若有若无地浮在空气里,引得夜蛾与蝴蝶纷纷前来,花瓣上便落满了鳞粉,愈发显得娇艳欲滴,我曾见过蜜蜂醉在花丛里,爬上花瓣便不愿离开,大概是这香气真有醉人之效吧。
醉蝶花的花期极长,从初夏一直开到深秋,秋风起时,它的花瓣渐渐萎谢,却结出纺锤形的蒴果,果皮裂开后,露出褐色的种子,像一粒粒小珍珠,若不采摘,任由它们散落土地,来年春天便会自发生出一丛新苗,生生不息,这大概就是它“醉”的真谛——不争不抢,只管尽情绽放,任由种子随风飘散,把浪漫播撒到更远的地方。
有人说醉蝶花是花中的浪子,因为它的花瓣在清晨还是合拢的,午后便急急绽放,到了傍晚便开始凋零,仿佛一场来不及细品的狂欢,可我倒觉得,它更像一个通透的诗人,懂得在有限的时间里,把所有的色彩与芬芳都献给世界,它用紫雾般的花海告诉我们:生命不必长久,但必须热烈;不必完美,但必须真诚。
每当我看到醉蝶花在风中摇曳,便想起那些在平凡日子里努力发光的人——他们或许没有显赫的地位,却用自己的方式绽放着独特的色彩;他们或许会经历风雨,却始终保持着对生活的热爱,就像这醉蝶花,即使无人欣赏,也要在月光下,为自己开一场盛大的蝴蝶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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