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今我久离故乡,再也没见过成片的碗公花。偶尔在城里的公园里看到娇艳的玫瑰、典雅的百合,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。少了什么呢?大约是少了那份贴着地皮生长的憨厚,少了那份无人问津却依旧开得热烈的倔强
admin 2025-12-11 阅读:8 评论:0村人皆唤它“碗公花”,这名字实在粗拙得紧,却像村口老槐树下的石磨盘,沉甸甸地带着烟火气,碗公花,碗公花,我总疑心是哪个嘴馋的娃娃,嫌它花瓣像粗瓷饭碗,又嫌它开在灶头屋角,便随口起了这诨名,可它倒不恼,依旧在田埂边、篱笆脚,甚至猪圈旁的泥缝里,自顾自地开得热热闹闹。 碗公花是牵牛花的远房亲戚,模样却比牵牛花憨厚些,它的藤蔓不似牵牛花那般攀高爬低,总爱贴着地皮匍匐,像贪睡的猫,伸着懒腰往阳光多的地方挪,叶子是心形的,边缘带着细密的锯齿,摸上去糙糙的,倒像老农布满老茧的手掌,最是它那花,紫的、蓝的、粉的,偶尔还有几朵白中带紫的,都像乡下人吃饭用的粗瓷海碗——碗口阔大,花瓣厚实,皱巴巴的,倒像是哪个巧媳妇用碎布头拼凑出来的,透着一股子笨拙的实在。 夏日清晨,露水还没干,碗公花就开了,我总爱蹲在田埂上看它:花瓣上还坠着晶莹的露珠,风一吹,露珠滚下来,打在叶子上,惊得趴在花叶上的小蚂蚁慌慌张张地逃开,花蕊是嫩黄色的,像刚孵出的小鸡绒毛,惹得蜜蜂嗡嗡地围着转,最妙的是它的花心,总有一圈深紫,像是有人用毛笔蘸了浓墨,随手点上去的,倒给这粗笨的花添了几分俏皮。 村里人待碗公花,向来是不上心的,从没人给它浇水施肥,它自个儿在土里扎了根,便活得泼泼辣辣,锄草的农人一锄头下去,断了它的藤蔓,过几天,它又从土里钻出来,依旧贴着地皮,开着花,连家里的鸡鸭,也从不啄食它——大约是嫌它花瓣太厚,嚼着无味,它就这么自生自灭,却在每个夏天,把田埂、篱笆都染成一片斑驳的色彩。 我小时候最爱摘碗公花,摘下来,把花蕊轻轻一吸,一股清甜的汁水便涌进嘴里,带着点青草的涩,却格外解渴,有时也摘几朵最大的,用细竹签穿了,做成花环,戴在头上,假装自己是花田里的公主,只是这花环戴不了多久,花瓣便蔫了,皱成一团,像老妇人脸上的皱纹,倒显出几分沧桑来。 奶奶总说,碗公花是“贱命花”,可我偏觉得,这“贱命”里藏着股子韧劲,它不挑地方,不争阳光,甚至没人疼爱,却照样把日子过得热气腾腾,就像村里的老光棍李伯,一辈子守着几间破屋,种着几分薄田,却总在清晨扛着锄头下地时,哼着跑调的山歌,脸上带着满足的笑。
碗公花,碗公花,这名字粗拙,却像一粒落在心田的种子,在岁月里悄悄发了芽,它教会我,生命从不必追求精致与高贵,像一株贴着地皮的花,只要心里有阳光,有泥土,便能开出属于自己的、热热闹闹的花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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