碗公花,学名叫牵牛花,我们那儿的老一辈都这么叫,至于为何得名“碗公”,大抵是因为那花朵的形态,酷似一个个倒扣的粗瓷碗,碗公,是南方人对家中长辈或男性尊者的亲切称呼,带点诙谐,满是亲近,将这花唤作“碗公”,大约是取其形似,又带着几分乡野间独有的幽默与温情吧。
夏末秋初,是碗公花的主场,村口的老墙边,篱笆笆上,甚至光秃秃的石缝里,不知何时便冒出了它们嫩绿的藤蔓,它们像是不知疲倦的攀登者,伸出柔韧的卷须,牢牢地抓住一切可以依附的东西,然后奋力向上,舒展着心形的叶片,那叶片绿得发亮,充满了蓬勃的生机。
最令人着迷的,还是它们的花,清晨,当第一缕阳光尚未完全驱散薄雾,碗公花便迫不及待地盛开了,一朵朵,一簇簇,紫的、蓝的、粉的,还有那少见的白色的,像一个个精致的小喇叭,又像一个个倒扣的彩色瓷碗,迎着朝阳,吹奏着生命的晨曲,那紫色,浓淡不一,深的如夜空,浅的似烟霞;那蓝色,纯净如洗,带着几分梦幻;那粉色,则娇嫩羞涩,如同少女的脸颊,花瓣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,更添了几分清丽。
碗公花的花期极短,仿佛是一场绚烂的梦境,晨光熹微时它们开得最盛,到了正午,阳光变得灼热,它们便悄悄地收拢起花瓣,像一个个害羞的小姑娘,又像完成了使命的喇叭,静静地“倒扣”回藤蔓上,只留下那绿色的“碗底”,在微风中轻轻摇曳,到了傍晚,这“碗”便彻底蔫了,等待着化作春泥,但这短暂的开花,却并未减损它的美丽,反而更让人珍惜那份朝开暮落的惊艳与执着。
记忆中,奶奶常常在清晨摘下最新鲜的碗公花,用清水洗净,泡在茶里,说是清热解毒,那泡出来的茶水,带着淡淡的草本清香,喝下去,从舌尖到心底,都仿佛被那清晨的露气和阳光洗涤了一遍,我们这些小孩子,则更喜欢在花丛中玩耍,追逐着采蜜的蜜蜂,或是小心翼翼地摘下一朵完整的碗公花,用手指轻轻捏住花蒂,对着“碗口”吹气,看它微微颤动,仿佛真的能吹出悠扬的乐曲。
碗公花是顽强的,它们不择土壤,不惧风雨,只要有一点立足之地,便能生根发芽,攀爬蔓延,它们用最朴素的方式,装点了灰暗的墙角,也装点了我贫瘠却多彩的童年,它们不与百花争艳,只在属于自己的季节里,默默地开,悄悄地落,却用尽全力展现着生命的绚烂。
身处钢筋水泥的城市,很难再见到成片的碗公花了,但每当夏末秋初,偶然在某个街角、某处荒地发现一两朵熟悉的紫色喇叭时,心中总会涌起一股莫名的亲切与温暖,那不仅仅是一种花,更是童年的回响,是乡愁的寄托,是生命中最本真、最坚韧的模样。
碗公花,倒扣的瓷碗,盛满了阳光、露水和童年的欢笑,也盛满了生命中最质朴、最动人的力量,它不张扬,却深入人心;它短暂,却留下了永恒的美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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