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四合时,院角的玉簪花悄然绽放了,那些胖鼓鼓的花苞,像一支支白玉雕琢的簪子,在墨绿的叶丛中竖起尖尖的角,等着夜色为它们梳妆,待到月光漫过篱笆,花瓣便轻轻舒展,露出淡黄的花蕊,似少女低垂的眼睫,藏着半夏的清梦。
玉簪花是极有脾气的,它不爱热闹,偏要长在背阴处,墙根、树下、石缝间,只要土壤湿润,便能扎下根去,叶子宽大如蒲扇,绿得发黑,叶脉凸起像老人手背的青筋,透着一股子倔强,开花也不争春,非要等到荷塘渐残、蝉声渐弱,才在夏末秋初的凉风里,擎起一枝枝白玉般的花序,远看像停落的白蝶,近看才知花瓣薄如蝉翼,带着丝绸般的柔光,晨露凝在瓣尖,欲坠不坠,倒像是它清白心事里,不小心滑落的泪珠。
老辈人说,玉簪花的花瓣能吃,我曾偷偷掐下一朵,放在舌尖,一股清苦直抵喉咙,带着青草的涩,却又不难以下咽,后来才知,这花全株可入药,能清热解毒,倒应了它那副清冷模样——像不染尘埃的隐士,默默在角落里,守护着一方水土的安宁。
母亲最爱玉簪花,每年秋天,她都会小心地收集起干枯的花苞,缝个小布袋装了,放在枕边,她说这花香能安神,睡时枕着,连梦都是清甜的,我趴在窗边看她侍弄玉簪,剪黄叶、松土壤,动作轻得像在抚摸婴儿的脸,她总说:“这花啊,不娇贵,但心诚才能养活。”那时不懂,直到自己搬离家乡,在城市的钢筋森林里,再难寻一株能静默开花的玉簪,才明白母亲说的“心诚”,是对生活最质朴的敬畏——不喧哗,自有声;不争艳,自成景。
如今回家,总能看见院角的玉簪又长高了,风过时,叶子沙沙响,像在说悄悄话,那些白玉般的花簪,依旧在夏夜里静静绽放,不问来处,不问归期,只是把清白的心事,都酿成了月光下的香,而我站在花旁,忽然懂得:有些美好,本就该像玉簪花那样,在无人注意的角落,活得清醒而热烈,把日子过成一首含蓄的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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