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刚漫过篱笆,草叶尖上的露珠还悬着未落的梦,田埂边那丛雏菊便已悄悄醒了,它们不似牡丹那般需被郑重地栽种在花圃,也不学玫瑰要人日日浇灌殷勤——只需一方小小的缝隙,一捧最朴素的泥土,就能把细碎的白与黄,织进乡野的晨雾里。
我总爱蹲下身看雏菊,它的花瓣极细,像被谁用小刀精心裁出的月牙,一层层围着嫩黄的花心,排列得齐整又随意,风过时,花枝便轻轻摇晃,却从不见花瓣狼狈掉落,倒像是在跳一支温柔的圆舞曲,记得小时候,蹲在田埂边拔草,总爱揪几朵雏菊别在发间,花瓣蹭着额角,痒痒的,带着青草与泥土混在一起的香,那时不懂什么是“浪漫”,只觉得这小花软乎乎、毛茸茸的,像极了邻家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,安静又活泼,总在不经意间给你一个甜笑。
后来读诗,才知雏菊早被人写进了风雅里,华兹华斯说“我心雀跃,如见湖滨上万朵雏菊随风舞动”,那是自然馈赠的盛大惊喜;而梵高画下的《雏菊》,将花瓣的舒展与花心的倔强定格在画布上,像一颗在尘世里不肯低头的星子,原来这小小的花,从不是野草的附庸,它有自己的风骨——不张扬,不攀附,只是把根扎进土里,把心朝着太阳,开成一种“虽微末,却完整”的模样。
去年深秋去山里,路过一片荒坡,秋霜已染红了枫叶,枯黄的草茎间,竟还开着零星的雏菊,花瓣边缘有些蜷了,颜色也淡了,可那圈嫩黄的花心,依旧固执地挺着,一只蜜蜂落上去,笨拙地钻进花心,翅膀沾了花粉,竟也不急着飞,像是也被这小小的坚持打动了,忽然想起老人常说的“雏菊语”:藏在心底的爱,以及深藏不露的纯真,是啊,它从不用浓烈的香气招摇,也不以硕大的花朵争艳,只是把所有的温柔与坚韧,都揉进这细碎的花瓣里,等着懂的人,俯身去听。
如今城市里的花店,也常把雏菊插进花束,它安静地陪着玫瑰、康乃馨,像个小跟班,却总在最不经意间,让整束花都亮了起来,原来美从不在高低贵贱,雏菊的美,是“低到尘埃里”的谦逊,也是“开在尘埃里”的勇气——它不与春争艳,不与夏斗芳,只在属于自己的季节,把平凡的日子,开成一首清浅的诗。
下次路过有雏菊的地方,不妨也蹲下身吧,你看那细小的花瓣上,或许正凝着整个清晨的露,整个秋天的光,和一个“虽微末,却温柔”的宇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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