祖父的院落里,那株苍老的葡萄藤是时光的锚点,春日里,它从沉睡中苏醒,褐色的虬枝上爆出嫩绿的新芽,像无数双攥紧的小手,急切地想要拥抱阳光,新芽在春风中舒展,几天工夫便爬满了搭架的竹竿和篱笆,织成一片浓密的绿荫,仿佛给小院撑起了一把会呼吸的绿伞。
盛夏时节,葡萄藤进入了最热烈的生长期,掌状的绿叶层层叠叠,阳光透过叶隙,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,一串串青涩的葡萄从叶底悄悄探出头来,像害羞的孩子,在绿叶的庇护下慢慢长大,祖父每天清晨都会提着水桶来浇水,他粗糙的手掌轻轻拂过藤蔓,眼神里满是慈爱,午后,我和小伙伴们常常在葡萄架下乘凉,听祖父讲过去的故事,看蚂蚁在藤根忙碌,听蝉鸣在叶间奏响夏日的交响曲。
秋风渐起,葡萄藤开始它的献礼,一串串葡萄由青转紫,由紫变黑,像珍珠,像玛瑙,沉甸甸地挂在枝头,散发着甜蜜的芬芳,空气中弥漫着成熟的香气,惹得鸟儿也来偷啄,这时,祖父便会拿出剪刀,小心翼翼地剪下最饱满的串葡萄,分给邻里乡亲,他说,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,这样葡萄藤才长得更旺,我们捧着晶莹剔透的葡萄,甜在嘴里,也甜在心里。
冬日的葡萄藤褪去了繁华,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,像一幅简洁的水墨画,在寒风中静默,但这只是暂时的休憩,它的根在土壤深处默默积蓄力量,等待着来年春天的再次勃发,岁月流转,葡萄藤见证了祖父的衰老,也见证了我的成长,它不仅仅是一种植物,更是亲情的纽带,是记忆的载体,是岁月流转中永不褪色的诗行。
祖父已经不在,但那株葡萄藤依然在院落里生长,每当我回到故乡,看到那熟悉的藤蔓,就会想起祖父的身影,想起那些在葡萄架下度过的美好时光,它像一位沉默的老友,用它的年轮记录着光阴的故事,也用它的坚韧告诉我:生命如同藤蔓,只要扎根深处,便能无畏风雨,向阳而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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