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末秋初的晨光最是清冽,像一捧捧碎银子撒在草木间,我蹲在老屋的墙根下,看几株牵牛花正从砖缝里探出头来,嫩绿的藤蔓打着卷儿,顶端顶着几颗晶莹的露珠,风一吹,露珠滚落,藤蔓便颤巍巍地朝着阳光的方向扭了扭腰——这便是牵牛花的“初心”,要一路向上,去够那片湛蓝的天。 牵牛花是乡间最寻常的“野孩子”,不挑地,不问肥,篱笆边、墙角下、甚至废弃的瓦罐里,只要有点土,就能扎下根,它的花苞像个紧握的小拳头,天蒙蒙亮时就悄悄松开,露出紫的、蓝的、粉的喇叭,对着晨风“嘀嘀嗒嗒”地吹,像是给寂静的乡村奏响第一支晨曲,我总爱蹲在花旁看它开花,看那花瓣如何从花心一点点舒展,像少女揉着惺忪的睡眼,直到太阳升高了,才懒洋洋地合上——原来它是个“夜猫子”,只在清晨最精神。 小时候我最爱摘牵牛花,选一朵开得最饱满的,小心翼翼地摘下,把尾部的小管子轻轻拧开,当成“小喇叭”吹,那声音细细的,带着青草的涩,却是我童年最嘹亮的号角,有时还会把几朵串起来,做成花环戴在头上,觉得自己是花丛里的小女王,奶奶见了从不责怪,只是笑着说:“这牵牛啊,性子野,心却不坏,知道把好看的花儿,吹给早起的人听。” 后来才知,牵牛花有个朴实的名字“朝颜”,在日语里是“清晨的容颜”,它从不在深夜炫耀,也不与白日里艳丽的牡丹争艳,只是守着黎明,把自己最纯粹的颜色献给第一缕阳光,这让我想起村口的老张头,他总在天不亮就起来扫村路,扫帚划过地面的“沙沙”声,和牵牛花开的声音一样,是乡村最温柔的晨光,老张头说:“人啊,就得像这牵牛花,赶在太阳前头把事儿干了,心里踏实。” 可牵牛花也有“倔”的时候,有年夏天暴雨,我看着它柔弱的藤蔓在风雨里东倒西歪,以为活不成了,谁知雨停后,它竟悄悄爬上了篱笆,只是花色淡了些,花瓣上还带着被雨打出的细痕,像极了邻家的阿姐,外出打工受了委屈,回来时眼圈红红的,却依旧笑着给院子里的牵牛花浇水——原来这花也懂,生活里的风雨躲不过,但只要根还在,就能向上爬,把伤痕长成另一种力量。 如今我久居城市,很少再见到牵牛花,可每当清晨被第一缕阳光唤醒,总会想起那些在乡间墙角绽放的“小喇叭”,它们不名贵,却活得热烈;不娇贵,却活得执着,原来生命最好的模样,大抵就是如此:像牵牛花一样,不挑环境,只管向上;不争花期,只管在属于自己的清晨,吹响那支朴素却嘹亮的晨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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