染指春色忆凤仙
童年记忆里,外婆家后院总有一方倔强的小天地,那里几株凤仙花,如几个不染尘埃的仙子,在墙角、篱边静静绽放,那花姿纤巧玲珑,花瓣层层叠叠,如蝶翼般轻盈颤动,颜色从粉白、桃红到深紫,晕染出一片温柔的云霞,尤其在晨露未晞时,花瓣上滚动着晶莹的水珠,愈发显得娇嫩欲滴,仿佛一碰即碎的梦。
凤仙花最是顽皮,却也最是贴心,我们这些孩童,最爱在盛夏时节,采来那些红艳欲滴的花瓣,小心翼翼地放入石臼,加入少许明矾,细细捣碎,那黏稠的、带着淡淡清香的糊糊,便是天然的“指甲油”,我们常常互相帮忙,将花泥仔细敷在指甲上,再用绿叶裹紧,用细线轻轻系好,怀着满心的期待,等待上半个时辰,当解开那层绿意,指甲便染上了凤仙花独有的、明媚而持久的红,那红色,不似胭脂那般俗艳,倒像是将春日的朝霞、少女的羞涩都揉了进去,透着一股天然的灵气,我们举着染红的小手,在阳光下炫耀,那份喜悦,是任何昂贵的化妆品都无法比拟的。
凤仙花不仅妆点了我们的童年,更承载着一份朴素的温情与乡愁,它不似牡丹那般雍容华贵,也不似兰花那般清高孤傲,它只是默默地生长,在贫瘠的土壤里也能扎根,在炎炎的烈日下也能绽放,它的花期很长,从初秋一直开到深秋,用一季的绚烂,装点着平凡的日子,外婆曾说,凤仙花不仅好看,它的根、叶还可入药,有活血通经、祛风止痛的功效,是乡间常见的“草药小神仙”。
久居都市,少有机会再见到那成片的凤仙花,但每当看到指甲上偶尔涂抹的红色,或是闻到类似的花香,那段在凤仙花丛中嬉戏、染指甲的童年时光便会清晰地浮现在眼前,凤仙花,这朵小小的、倔强的花,早已不仅仅是一种植物,它是我记忆里一抹永不褪色的亮色,是童年纯真岁月的见证,也是那份回不去的、带着泥土芬芳的乡愁。
它用自己短暂的生命,染红了我们的指甲,也染绿了我们的记忆,更在岁月的长河中,留下一抹独特的、关于春色与温情的芬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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