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末秋初,园圃里那丛风铃草悄然盛开了,细长柔韧的花茎如纤纤玉指擎起一串串精巧的铃铛,淡紫或粉白的花瓣微微翻卷,仿佛被风揉皱又舒展的绸缎,阳光穿过薄瓣,在叶隙间投下细碎的光斑,它们不与群芳争艳,只是安静地悬在那里,像一串串凝固的风声,在时光里轻轻摇晃。 第一次遇见风铃草,是在故乡的老宅后院,那时我不过总角之年,常蹲在墙根看蚂蚁搬家,偶然抬头便见篱笆旁探出几串淡紫的小铃铛,风过时,它们便晃晃悠悠,真如要发出清越的声响,我踮起脚尖去碰,花瓣柔得像婴儿的呼吸,花蕊间还沾着晨露,凉津津的,祖母见了笑说:“这是风铃草,风来了才会唱歌的。”我便天天趴在窗边等风,等来的却是祖母的蒲扇摇着风,拂过花丛,那铃铛们便只是晃,不响——原来它们从不为人力而歌,只肯把心事说给自由的风听。 后来读诗,方知古人早有此好,李商隐写“铃荡碧梧风欲坠”,那“铃”字未必实指铃铛,却让我总想起风铃草在秋光里摇曳的姿态,它们不像牡丹那般富贵逼人,也不似玫瑰带刺,只是以一种近乎卑微的温柔,守着一方土地,你看那花茎细弱,却能在风中挺立不倒;花瓣单薄,却能从盛夏开到深秋,不急不躁,仿佛把整个季节的耐心都酿成了这淡雅的颜色。 去年在异乡的山谷里,又见大片风铃草,它们从石缝中探出花苞,沿着山坡连成一片紫色的云雾,山风过处,千万串铃铛一同摇曳,没有声音,却比任何声响都更让人心静,同行的人说:“这花真像一群小喇叭,在吹奏秋天的歌谣。”我忽然想起祖母的话,原来风铃草的歌,本就不是用耳朵听的,而是要用心——心静了,便能听见那花与风之间的私语,听见时光在花瓣上走过的沙沙声。 如今我种了一盆风铃草在阳台,每日清晨给它浇水,看它对着朝阳舒展花瓣,有时我会对它说话,说窗外的云,说街头的风,它便只是轻轻摇晃,像在点头,或许植物真的有灵,它们不会言语,却用最温柔的方式回应着世界,就像风铃草,从不追问为何要开花,只是安静地绽放,把生命的力量,都凝成那一串串等待风的铃铛。
版权声明
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,不代表爱游戏立场。
本文系作者授权,未经许可,不得转载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