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家的院子里,静静伫立着一棵柚子树,它不算挺拔,甚至有些佝偻的枝干,像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,却用浓密的绿荫,撑起了一片家的天地,也收藏了我童年最鲜活的记忆。
这棵柚子树,据说是父亲年轻时从山里挖来的野树苗,一晃眼,已近三十载春秋,它的根,深深扎进院子的泥土,也扎进了我们家的岁月里,每年春寒料峭时,当别的树木还在沉睡,柚子树的枝桠间便悄悄鼓起米粒大小的花苞,那是一种极淡的绿,不仔细看,极易被忽略,可一旦绽放,便是一场盛大的芬芳,柚子花是纯白的,五片花瓣薄如蝉翼,簇拥着嫩黄的花蕊,星星点点缀满枝头,远望去,像一层薄薄的雪,那香气,不似玫瑰那般浓烈,却带着一丝清甜,一丝悠远,能随风飘过整个小院,钻进每一扇窗棂,也钻进我们的鼻息里,提醒着人们,春天是真的来了。
花香散尽,便开始孕育小小的果实,起初是青涩的、硬邦邦的小球,藏在浓密的叶片间,不仔细找,还真难发现,它们像一群害羞的孩子,悄悄长大,悄悄吸收着阳光雨露,到了夏末秋初,果实渐渐饱满,颜色也由深绿转为浅绿,再到成熟的金黄色,像一盏盏挂在树上的小灯笼,在阳光下闪闪发光,煞是喜人,这时,柚子树便成了我们家的“焦点”。
柚子成熟的季节,是孩子们最快乐的时光,父亲会搬来梯子,小心翼翼地摘下最大最黄的柚子,那柚子,皮薄肉厚,汁水丰盈,剥开那层金黄的外衣,里面是饱满的果肉,一瓣瓣,像弯弯的月牙,裹着半透明的薄膜,晶莹剔透,放进嘴里,轻轻一咬,满口都是清甜的汁水,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微酸,瞬间驱散了所有的暑气,我们常常搬个小板凳坐在树下,一边吃着柚子,一边听大人讲古,柚子皮则被我们做成小帽子、小船,玩得不亦乐乎,那清甜的滋味,是童年的味道,也是家的味道。
柚子树不仅给我们带来了甘甜的果实,更带来了绿荫和慰藉,炎炎夏日,午后最热的时候,院子里热浪滚滚,唯有柚子树下,是一片清凉,浓密的枝叶像一把巨大的遮阳伞,阳光透过叶隙,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,我们喜欢在树下铺一张席子,躺下看书,或者听蝉鸣聒噪,看蚂蚁搬家,微风拂过,树叶沙沙作响,像一首古老的歌谣,抚平了所有的烦躁,偶尔有鸟儿停在枝头,叽叽喳喳,为这宁静的画面增添了几分生机。
我已长大成人,离开了家乡,走过了许多地方,也品尝过各种各样的水果,但记忆中那棵柚子树的清香,那柚子的甘甜,却始终萦绕在心头,成为我心中最温暖的底色,它不仅仅是一棵树,更是我成长的见证者,是亲情的象征,是家乡的牵挂,每当秋风送爽,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柚子香,我总会想起老家院子里那棵静静伫立的柚子树,想起树下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,想起家人围坐分享果实的温馨画面。
柚子树,它不言不语,却用它的一生,滋养着我们的岁月,也承载了我们太多的故事与情感,它是庭院深处的光阴故事,也是我心中永不褪色的乡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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