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春风还怯生生徘徊于山野的边缘,当田野间最后一抹冬寒的余威尚未完全消散,在那些山坳、坡梁、甚至石缝间,总有一抹倔强的绿意率先挣脱冻土的束缚,那是“地麦”在悄然萌动,它并非什么珍稀物种,却以一种近乎卑微的姿态,书写着生命最动人的篇章。 “地麦”,顾名思义,是生长在土地里的麦子,更确切地说,它常常是那些被“遗忘”在田埂边、地角旁,或是特意撒在贫瘠坡地上的“边角料”,它们不像主田里的麦子那样受到精心的呵护、充足的灌溉和肥沃的滋养,它们的生命,从一开始就与“艰苦”二字紧密相连,也正因如此,地麦拥有了更为坚韧的品格。 春寒料峭时,当主田的麦苗还在温室般的呵护下慵懒地伸展,地麦便已顶着料峭的寒风,从板结的土里钻出稚嫩的头颅,那一点点绿,虽不浓烈,却充满了力量,像是宣告生命不屈的旗帜,它们不择地势,无论是向阳的缓坡,还是背阴的陡崖,只要有寸土,便能扎根,它们不惧干旱,雨水少时就将根须扎得更深,去汲取地层深处难得的 moisture;雨水多时,它们也能在短暂的浸泡后,顽强地挺直腰杆。 夏日炎炎,烈日炙烤着大地,主田里的麦子或许有遮荫,有灌溉,而地麦则只能独自承受着骄阳的洗礼,它们的叶片或许不如主田麦子那般宽厚油亮,甚至有些发黄,但那正是它们与自然抗争的勋章,它们默默地生长,不与谁争奇斗艳,只是积蓄着力量,将所有的养分都凝聚在沉甸甸的麦穗上。 秋风送爽,田野一片金黄,主田里的麦子早已被收割机吞入腹中,颗粒归仓,而那些地麦,或许因为生长环境的恶劣,成熟得稍晚一些,或许因为穗头较小,不易被机器收割,它们依然挺立在田埂地头,像一群坚守阵地的老兵,那金黄的麦穗,在秋日的阳光下闪烁着质朴而温暖的光芒,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关于坚持与收获的故事。 地麦,它或许产量不高,甚至微不足道,但它却是最贴近土地本真味道的存在,它用最少的索取,给予最多的回报,它的麦粒,或许不如主田麦子那般饱满,但磨成的面粉,却带着泥土的芬芳和阳光的味道,做成的面食,更加劲道,更加醇厚,在那些物质匮乏的年代,地麦曾是许多农家重要的口粮补充,它养活了一代又一代人,也见证了农人的辛劳与坚韧。 随着农业技术的发展和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,地麦似乎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,成为了一种“记忆中的作物”,它所代表的那种精神——不畏艰难、坚韧不拔、默默奉献、生生不息——却永远不会过时,它像一位沉默的导师,教会我们如何在逆境中生存,如何在平凡中创造价值,如何像一株地麦一样,深深扎根于生活的土地,向阳而生,默默奉献。 当你在田埂边、山坡上看到那一株株倔强的地麦时,请停下脚步,细细品味它们的生命之歌,那不仅仅是一株麦子,那是一种力量,一种精神,一种源自土地深处的生命赞歌,地麦虽小,其志可嘉;地麦虽微,其魂不朽,它是大地母亲最质朴的孩子,也是我们心中永不褪色的生命图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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