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乡野,小径蜿蜒,阳光灼热,倏忽间,一簇硕大的花朵撞入眼帘——那便是碗公花了,碗公花,多像乡下老者口中的称呼,朴素得如同泥土里刚刨出的红薯,却又带着几分不容错辨的威仪,它学名叫木槿,可乡人偏不叫这文绉绉的名号,只固执地唤它“碗公”,这名字贴切得紧:碗口大的花朵,淡紫或粉白,重重叠叠的花瓣,活像一只倒扣的、刚刚洗得发亮的白瓷大碗,正等着谁家孩子盛上满满一碗热腾腾的米饭。 碗公花是乡间最寻常的风景,却又最不寻常,它不择地而生,田埂边、篱笆上、老屋的断壁残垣间,甚至被遗忘的瓦砾堆里,只要给它一方泥土,它便能扎下根,舒展枝叶,在某一个清晨,猝不及防地捧出那沉甸甸的“碗”,那花开得热烈,开得毫无保留,仿佛要把整个夏天的阳光和水分都吸进这厚实的花瓣里,蜜蜂嗡嗡地围着它转,蝴蝶也喜欢停在上面,翅膀一扇,便沾了满身的芬芳。 我常常蹲在碗公花下,看那花瓣上的纹路,像极了奶奶手上劳作的痕迹,粗粝却温柔,风一吹,碗公花便轻轻摇曳,那硕大的花朵也随之晃动,却极少轻易坠落,它似乎有一种倔强,一种对生命最本真的执着,即便有几片花瓣被风吹落,也并非萎靡不振,而是带着一种从容的姿态,轻轻飘下,融入泥土,化作来年新花的养分。 碗公花的花期很长,从夏初一直开到秋末,仿佛一位不知疲倦的老者,日复一日地捧着它的“碗”,盛着阳光,盛着露水,也盛着乡间最质朴的时光,它不与春花争艳,也不与夏荷斗奇,只是安静地、从容地开着,开在自己的节奏里,这种不疾不徐的生命姿态,在如今这个追求速效的时代里,显得尤为珍贵。 每当我看到碗公花,总会想起小时候,奶奶用它来煮汤,将碗公花的花瓣摘下,洗净,和着鸡蛋一起煮,那汤色清亮,带着淡淡的清香,喝下去,整个夏天都似乎清凉了许多,奶奶说,碗公花是“好花”,清热解毒,也象征着日子过得顺顺当当,像这花一样,团团圆圆,稳稳当当。 远离了故乡,很少再有机会看到那熟悉的碗公花了,但每当夏日的风吹过,我总会想起那田埂边、篱笆上,那些倒扣着的、盛满了阳光和希望的“大碗”,它们是乡野的诗,是岁月的证,是刻在游子心中最温暖的一抹乡愁,碗公花开,开的不仅仅是花,更是一种生活的态度,一种对土地的深情,一种在平凡中坚守的、生生不息的力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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