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春寒料峭尚在踟蹰,山坡背阴处残雪犹存之时,有一种草已悄然擎起它纤细的茎秆,顶端绽开一朵深红或粉白的花,花瓣如精巧的剪裁,边缘或是平滑,或是细裂如流苏,衬着细长似麦芒的叶片,这便是瞿麦,古书称其“剪红缕”,又曰“大菊”,更有“洛阳花”之雅号,但最触动我的,却是它那朴拙而倔强的本名——瞿麦。 这名字并非空穴来风,李时珍在《本草纲目》中道:“麦穗丛出,谓之瞿麦。”其叶细长如麦叶,花枝攒簇如麦穗,便得了这接地气的名字,它从不择地而生,田埂、路边、荒坡、石缝,处处可见它倔强的身影,仿佛生来就带着一股野性,不事张扬,却自有风骨,那茎秆虽细,却坚韧挺拔,即便被风雨压弯,也绝不轻易折断;花朵虽小,却色彩浓烈,红的似火,粉的如霞,在贫瘠的背景中兀自燃烧,不输于任何名花贵卉。 瞿麦的价值,远不止于这山野间的孤芳自赏,自《神农本草经》始,它便位列中品,以其“主关格诸癃结,小便不通,出刺,决痈肿,明目去翳,破胎堕子,下闭血”的功效,成为一味古老而重要的中药,其利尿通淋、活血通经之力,在历代医家手中,不知解除了多少病患的痛苦,古人采药,常需深入险峰幽谷,于荆棘丛中寻觅这不起眼的身影,他们深知,这看似柔弱的小花,体内蕴藏着涤荡浊秽、疏通阻滞的刚烈之气,这刚柔并济的特质,恰如瞿麦本身——外表纤秀,内里却蕴含着治病救人的力量。 更令人玩味的是瞿麦的文化意蕴,因其花色艳丽,常被比作女子坚贞不屈的品格。《诗经·卫风·硕人》有云:“手如柔荑,肤如凝脂……领如蝤蛴,齿如瓠犀,螓首蛾眉,巧笑倩兮,美目盼兮。”虽未直接言及瞿麦,但后世常以“瞿麦之姿”形容女子眉目传神、灵动娇美,瞿麦更深的象征,或许在于其“决痈肿、破胎堕子”的药性所隐喻的决绝与勇气,它不似牡丹雍容,不似兰草幽雅,它带着一股山野的粗粝与药性的刚烈,仿佛在诉说:生命有时需要这般利落,破除障碍,方能迎来新生。 城市里的花圃中,或许难觅瞿麦的身影,它依旧在山野间默默生长,在春风秋雨中开落,偶有路人经过,或许会因其花色稍作停留,却未必识得它的名字,更不知它曾承载着多少古人的智慧与期盼,它不事声张,却将生命的热烈与药用的价值,都浓缩在那细长的叶片与精致的花朵之中。 瞿麦,这石缝间的精灵,这山野里的赤子,它以瞿麦之名,书写着属于自己的传奇,它告诉我们,最坚韧的生命,往往生于最贫瘠的土壤;最深刻的内涵,常藏在最朴素的表象之下,下一次,当你行至山野,不妨留意一下那麦芒般的叶丛中,悄然绽放的深红或粉白——那便是瞿麦,在用它的方式,讲述着关于生命、坚韧与奉献的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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