溲疏,这二字从唇齿间滑过,便似携着一缕清冽的山风,初识此名,是因一位老花农在春末的市集上,指着几盆枝条蓬松、叶色青翠的植物告诉我:“这便是溲疏,开起花来,像一团团刚落下的雪。”从此,这带着几分古意与清雅的名字,便在我心中生了根,成了我对初夏所有温柔想象的注脚。
溲疏属虎耳草科,落叶灌木,其名由来,一说源于其花色洁白如雪,古人以“溲”为“雪”之古音或通假;又因其枝条中空,易折断,断处有水液流出,故“溲”亦有“水”之意,暗合其生长特性,无论何种解释,都为这寻常植物增添了几分书卷气与文化底蕴。
春末夏初,当许多春花已凋零,溲疏便悄然登场,它的枝条舒展而柔韧,叶片对生,卵形或椭圆形,边缘有细锯齿,绿得那般鲜亮,仿佛能挤出汁水来,待到花期,便是它最惊艳的时刻,无数小花簇生于枝条顶端,或成伞房花序,或成圆锥花序,花瓣五片,纯白无瑕,有时花心处点缀着点点淡黄的花蕊,宛如少女脸颊上羞涩的红晕,那花朵不大,却密密匝匝,攒聚成团,远观如云似雪,朦胧而圣洁;近看则瓣片薄如蝉翼,迎风轻颤,透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丽。
最令人着迷的,是溲疏的香气,它不似玫瑰那般浓烈,也不似茉莉那般甜腻,而是一种极淡极雅的清香,若有若无,需在静夜或清晨,贴近花枝方能捕捉,那香气清幽而沁人心脾,仿佛能洗涤掉心中的浮躁与尘埃,让人不由自主地放缓脚步,静下心来,细细品味这份初夏的馈赠。
溲疏之美,不仅在于花,更在于其风骨,它不择土壤,无论贫瘠与肥沃,山地或园圃,都能坚韧生长,它不畏骄阳,在日渐炎热的夏日里,依旧能保持一份从容与淡定,用一身素雅装点着世界,它不像牡丹那般雍容华贵,也不像桃花那般娇艳欲滴,它有着属于自己的清高与孤傲,于喧嚣中独守一份宁静,于繁华中展现一份素简。
古人咏花诗词颇多,然专门为溲疏留墨者却不算多,或许因其过于清雅,不入俗流,反而在文人雅士心中占有一席之地,它如同一位隐逸的君子,不事张扬,却自有风华,在庭院中植一株溲疏,夏日午后,于花下品茗,看蜂蝶飞舞,闻幽香阵阵,那份惬意与闲适,足以让人忘却尘世烦恼。
溲疏的花期虽不长,却用尽全力绽放,将最美的瞬间献给世界,当花期结束,白色的花瓣随风飘落,铺满一地,又别有一番“零落成泥碾作尘,只有香如故”的凄美,而它的枝条,依旧挺立,默默积蓄力量,期待来年的再次绽放。
在城市公园、绿地,甚至一些精致的庭院里,都能见到溲疏的身影,它用自己朴素而坚韧的生命,诠释着自然之美,每当溲疏盛开的时节,我总会想起那位老花农的话,想起那枝头如雪的繁花,溲疏,这初夏枝头的碎雪诗行,不仅装点了季节,更温暖了岁月,让我们在平凡的生活中,感受到了不期而遇的美好与诗意,它提醒着我们,生命无需浓墨重彩,一份清雅,一份坚韧,便足以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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