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木香:草木深处的呼吸与时光的沉香》
晨雾还未散尽时,老家的院子里总会飘来一股清幽的香气,不是浓烈的甜,也不是刺鼻的媚,而是像被露水打湿的草木,带着阳光晒过的暖意,混着泥土的质朴,若有若无地钻进鼻腔,轻轻叩着心门,那是母亲从后山挖来的木香,正晾晒在竹匾上,与风对话,与时光共酿。
木香是草木的名字,也是草木的魂,它属菊科,多年生草本,茎直立,叶片羽状分裂,开小小的黄色头状花序,貌不惊人,却藏着最朴素的智慧,古人说“木香者,芳而不烈,久而愈香”,恰如其分,它不像玫瑰那样张扬,也不似檀木那般厚重,只是安静地长在山野、田埂,甚至墙角,把根扎进深土,把魂凝成香气,等一场风,等一个人,等一段被时光遗忘的慢。
小时候总爱蹲在木香花旁,看蜜蜂在花间打转,听风过叶隙的沙沙声,母亲说,木香是“懂事的草”,不争不抢,却把最好的都给了人,它的根可以入药,能行气止痛、健脾和胃;花可以制茶,能疏肝理气,安神醒脑;就连晒干后的茎秆,烧成灰也能用来清洁,它把自己揉碎了,化作药汤、茶饮、灰烬,滋养了一代又一代人的日子。
记忆里,外婆的药抽屉里总藏着几段晒干的木香根,每逢我肚子疼,她便取一小块,用刀刮去外皮,放在砂锅里煮,不一会儿,满屋都是木香的清苦,混着红糖的甜,竟成了童年最安心的味道,外婆说:“木香性温,像个老伙计,能把你肚子里的‘别扭’都顺过去。”那时不懂,只觉得这香气像一双温柔的手,轻轻揉着小腹,也揉着心里的委屈。
后来离家读书,很少再见到木香,直到有一次在异乡的茶馆里,喝到一杯“木香玫瑰茶”,那熟悉的气息忽然漫上来,瞬间击穿了时光的壁垒,窗外是车水马龙,窗内是茶香袅袅,我仿佛又回到了老家的院子,看见母亲弯腰晾晒木香的背影,听见外婆絮絮叨叨的叮咛,原来,木香从不只是草木的香气,它是乡愁的载体,是亲情的密码,是藏在岁月褶皱里,一碰就软的温柔。
再后来读《本草纲目》,看到李时珍对木香的描述:“木香,宣行滞气,而和诸气。”忽然明白,这草木不仅懂调和百味,更懂调和人生,人活一世,何尝不是一株“行走木香”?总有些时候会“滞气”——被误解堵住,被挫折困住,被琐碎缠住,而木香教会我们:像它一样,把根扎深,把心放平,不疾不徐,不争不抢,任凭风吹雨打,自会凝成属于自己的香气,时间越久,越醇厚,越通透。
我会在阳台上种几盆木香,不为药用,只为在忙碌之余,能闻一闻草木深处的呼吸,浇水时,看水珠顺着叶片滑落;晒太阳时,看它在暖风中轻轻摇晃,它不言不语,却告诉我:所谓生活,不过是在烟火里种草木,在草木里修心性,让心像木香一样,既有扎根大地的沉稳,也有随风舒展的从容,哪怕无人问津,也要悄悄香,久久香。
木香依旧在时光里沉静地香着,像一首老诗,读来总有无穷的回味,它藏在母亲的药汤里,藏在异乡的茶杯里,藏在每一个渴望安放的灵魂里——那是草木的馈赠,也是岁月的沉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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