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后的老街,青石板路被洗得发亮,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泥土气息,忽然,一缕清幽的香气,像长了翅膀似的,悄悄钻进鼻腔,不是鲜花的浓烈,也不是香水的甜腻,而是一种带着草木本真的、温和又执拗的香味,我深吸一口气,循着香气望去,街角那家小小的中药铺子,木门半开,一位老中医正小心翼翼地将一把晒干的药材放入药柜,门楣上悬挂的木质牌匾,经过岁月的摩挲,愈发温润,那股奇妙的香气,正是从那里,从那些沉默的木头,从老中医的指尖,从整个铺子弥漫开来——是木香。 木香,这名字取得质朴,却道尽了它的本真,它不像那些珍稀木材,动辄以“金丝”“紫檀”名号炫耀身价,木香,是寻常巷陌里的草木精魂,是山野间最亲切的呼吸,我曾在山间见过野生的木香,植株并不高大,灰绿色的叶片上覆盖着一层细密的茸毛,茎秆直立,颇有几分不卑不亢的气质,待到花期,米白色的小花簇拥在一起,星星点点,虽不惊艳,却自有一番清雅,花开时节,整个山间都仿佛被这淡淡的香气浸透了,风一吹,香气便随着流水、鸟鸣,散向更远的地方。 中药铺里的木香,多是干燥的根,那些根段,粗细不一,表皮褐色,断面却有着独特的纹理,凑近细闻,那股香气愈发浓郁而醇厚,老中医说,木香性味辛、苦,温,归脾、胃、大肠、三焦经,能行气止痛,健脾消食,于它而言,香气并非为了取悦谁,而是其生命力量的凝聚,是其作为药材价值的体现,我曾见过老中医用木香配伍,治疗脘腹胀痛、泻痢后重,那些在病痛中煎熬的人们,服下以木香为主的汤药后,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,脸上也恢复了血色,木香的香气,便这样随着药汁,温润地进入人体,疏通郁结,调和气机,带来身心的平和,这香气,是治愈的力量,是自然的馈赠。 木香的香气,不仅仅存在于药铺,在我的记忆里,奶奶的老屋里,总有一只上了年岁的樟木箱,那箱子是奶奶的嫁妆,木质早已变得深沉油亮,打开箱盖,一股混合着樟木与陈年木料的独特香气便扑面而来,奶奶会把洗干净的床单、被罩放在箱子里,日子久了,那些布匹也染上了这股好闻的香气,每到冬天,从箱子里取出晒得蓬松的棉被,那股温暖的木香便伴随着阳光的味道,将整个小屋都填满了,我常常趴在箱子上,贪婪地闻着这香气,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安心的味道,它不像花香那样浪漫,却带着岁月的沉淀和亲情的温暖,是童年最深刻的印记。 后来,我走过许多地方,见过许多木头,繁华都市里的家具城,光鲜亮丽的木制家具,散发着经过化学处理的刺鼻气味;深山古刹里的千年古木,沉默地矗立,见证了无数沧桑,其香气或许早已融入天地,不着一物,自有威严,但无论何时何地,只要闻到那股清幽、温和、带着泥土气息的木香,我的心中便会涌起一股莫名的亲切与安宁。 木香,是草木的呼吸,是岁月的低语,是自然的治愈,它不张扬,却自有力量;它不华丽,却深入人心,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,我们或许都需要一缕木香,让我们在喧嚣中沉静下来,在浮躁中寻得一份本真,回归到最朴素、最温暖的怀抱,就像那老街的药铺,山间的野花,奶奶的樟木箱,木香,始终在那里,不悲不喜,不疾不徐,等待着每一个懂得它的人,用心灵去感受那份来自大地深处的馈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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