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刚漫过窗沿,那盆吊兰便醒了。
它就摆在书桌旁的木质花架上,浅灰陶盆里,叶片从根部簇拥着舒展,像一群披着绿纱的仙子,垂下几道修长的“枝蔓”,顶端缀着的小嫩芽,风一吹,便像小铃铛似的轻轻晃——这是吊兰独有的“孩子”,匍匐茎上冒出的新生命,有的已垂到半空,有的还蜷着身子,藏在母叶的荫蔽里。
我总爱在午后搬把竹椅坐在它旁边,阳光透过纱窗,筛下细碎的光斑,落在吊兰的叶子上,叶片是细长的披针形,边缘镶着一条淡淡的乳白边,像谁用毛笔细心勾过一笔,正面是深绿,泛着丝绒般的光泽;背面稍浅,叶脉清晰可见,像老人手背上的青筋,藏着岁月的纹路,凑近了闻,有股清冽的草香,混着泥土的微腥,让人想起雨后山涧边的青苔。
这盆吊兰是去年春天从菜市场花摊上淘来的,当时它蔫头耷脑,根须从盆底的小孔里钻出来,像团打结的麻绳,我回家后给它换了个大点的盆,用腐叶土掺上珍珠岩,把缠绕的根慢慢理顺,浇透水,放在半阴的窗台,没过几天,它就缓了过来,新叶从中心冒出来,嫩绿得能掐出水,后来才知道,吊兰是出了名的“好养活”,不挑土,耐旱,还能净化空气,简直是“懒人植物”的代言人。
可它在我眼里,从不只是“好养活”那么简单。
夏天暴雨夜,我总担心它会被狂风打翻,可第二天清晨去看,它却稳稳地立在花架上,叶片上挂着晶莹的水珠,倒像是在雨中洗了个澡,愈发鲜亮,有次出差半月,回来时家里的其他花草都蔫了,唯有它,叶片依然精神,只是垂下的“小铃铛”更多了——原来那些匍匐茎,是它在独自生长时,悄悄生出的希望。
最妙的是它的“传宗接代”,等到小芽长到十几厘米,我会剪下几株,插进装清水的玻璃瓶里,不过一周,白色的根便从茎节处探出,像小白鱼在水中游动,再移栽到新盆,不出月余,又是一盆亭亭玉立的吊兰,妈妈说,这叫“折鹤兰”,看着那些垂下的枝条,像鹤低头饮水,又像绿瀑布倾泻,总能生出几分“生生不息”的感动。
前阵子重读汪曾祺,他说:“人总要待在一种什么东西里,沉溺其中,苟有所得,才能证实自己的存在,切实地掂出自己的价值。”我忽然想起这盆吊兰,它不争不抢,不妖不艳,只是安静地长在窗台,用一片绿意治愈着伏案工作的疲惫,用冒出的新芽提醒我:生命本该如此,不疾不徐,向下扎根,向上生长。
夕阳正给吊兰的叶片镀上一层金边,那几株垂着的小嫩芽,在风里轻轻摇,像在对我说:你看,平凡的日子,也能活得这样有滋有味。
窗台那抹绿,是吊兰的四季,也是我的禅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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