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末春初,连绵的阴雨总让人的心跟着发潮,直到楼下的邻居搬来一盆朱顶红,那簇挺拔的花箭才像一把烧红的锥子,硬生生戳破了灰蒙蒙的天光——箭杆笔直如翠玉,顶端的膨大花苞鼓胀着,像憋着一肚子春的秘密;终于有一天,它“啪”地裂开了,四枚胭脂色的花瓣次第舒展,露出丝绒般质感的深红蕊柱,花瓣边缘还镶着一圈细细的金黄,活像谁给一团燃烧的火焰镀了金边,凑近了闻,甜丝丝的香里带着点草木的清气,连空气都染上了暖意。
这便是朱顶红了,它有个更雅气的旧名,叫“朱顶红”,可如今市面上多唤它“朱顶红”,倒像是把那抹红写得更透亮了些,别看它现在开得热闹,骨子里却带着点“倔”——它的鳞茎像个饱满的洋葱头,外皮裹着棕褐色的干膜,皱巴巴的,毫不起眼,像把一整个秋冬的力气都藏在了这团“丑疙瘩”里,可只要埋进土里,浇透水,放在有阳光的地方,它便悄悄地发力:先是冒出一枚嫩绿的芽尖,接着花箭就从鳞茎中心直挺挺地蹿出来,一天一个样,眼看着就窜到半人高,然后顶着那团“烈火”,轰轰烈烈地开一场。
朱顶红的美,是“浓烈”与“雅致”的奇妙调和,它的红,不是那种浅淡的粉,也不是艳俗的桃红,是正正的“朱砂红”,像古人笔下的“胭脂色”,浓而不腻,艳而不俗,我曾见过一株叫“荷兰美人”的朱顶红,花瓣是酒红色的,带着细密的白色条纹,像给红绸缎绣上了银线;还有一株叫“樱桃蒂”的,花瓣是粉白底色,边缘泛着淡淡的玫瑰红,花蕊则是鹅黄色,像初生的雏鸟,娇嫩得能掐出水来,最妙的是它的花型,有的像倒挂的酒杯,有的如展翅的蝴蝶,有的则是层层叠叠的牡丹状,无论哪种,都透着一股“我自盛开”的底气——不抢春光,不争宠,该开的时候便开,开得坦荡,开得热烈,像极了那些不张扬却有韧性的生命。
养朱顶红,是件“耐着性子等”的事,初秋时,把干瘪的鳞茎从土里挖出来,剪掉枯叶,剥掉外层的老皮,晾干伤口后,用湿润的沙土或椰糠埋起来,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“休眠”,整个冬天,它像个沉默的老者,不动声色地积蓄力量,直到春雷响过,气温回暖,才肯慢悠悠地睁开眼,这时候要给它换上疏松透气的土,施点稀薄的磷钾肥,把它搬到南向的窗台——阳光是最好的“催花剂”,晒得多了,花箭就蹿得快,开得也艳,我见过有位花友,把朱顶红养了五年,鳞茎从拳头大长到碗口大,每年春天都能开出一大簇花,红的、粉的、白的一起开,像给客厅挂了幅流动的油画。
有人说,朱顶红是“冬日的暖炉”,是啊,在万物萧索的冬天,它总能在你快要忘记春天的时候,突然举着一团火,告诉你:你看,日子总会热起来的,就像那些藏在生活褶皱里的温柔——或许是清晨窗台上的一缕阳光,或许是加班回家时桌上的一碗热汤,又或许是这盆朱顶红,用它的热烈告诉你:只要心里有光,再平凡的日子,也能开出花来。
那盆朱顶红的花瓣已经有些蔫了,但新的花箭又从鳞茎旁冒了出来,像举着一把新的火炬,我蹲在花盆前,看着那抹朱红,忽然觉得,这大概就是春天的意义——不是一蹴而就的繁华,而是一点一滴的积蓄,在某一天,带着所有的力量,为你开一场盛大的花。
而朱顶红,便是春天写给人间,最热烈的一封情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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