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的风卷着凉意掠过街角,花坛里的月季早已收起艳丽的裙摆,连向日葵也垂下了沉甸甸的头,唯有那一丛丛红孔雀草,仍像被点燃的火把,在萧索的秋光里烧得正旺,它们不张扬,却足够耀眼——那是一种介于红与橙之间的颜色,像熟透的山楂,像浸了蜜的晚霞,更像一只只拖着火色长尾的孔雀,正抖擞着羽毛,在微风中骄傲地展开生命的屏风。
初识红孔雀草,是在老家的菜园边,那时我总爱蹲在田埂上看蚂蚁搬家,一抬头,便见篱笆下探出无数细碎的花朵,它们不像牡丹那样层层叠叠,也不似玫瑰带着尖刺的矜持,只是小小的、单薄的花瓣,围绕着嫩黄的花心,簇拥成一个个圆润的花球,风一吹,花枝便轻轻摇晃,花瓣上的露珠滚落,像撒了一把碎钻,后来才知道,这花有个响亮的名字:“孔雀草”,只因花瓣边缘镶着一圈细金边,远看真像孔雀尾翎上的眼斑,而眼前的这一株,通身是热烈的赤红,便得了“红孔雀草”的名号。
红孔雀草是极“皮实”的花,农人常说“花浇百日娇,草养三季足”,可红孔雀草偏不信这个邪,春天随便撒几粒种子在墙角,不用刻意施肥,不用精心照料,连浇水都靠老天爷赏脸,它就能从土里钻出来,绿油油的叶子像小小的手掌,捧着阳光慢慢长,到了夏末,花苞便迫不及待地炸开,从叶腋里窜出一串串,密密匝匝地挤在一起,把枝条都压弯了腰,它不怕晒,正午的太阳越毒,花开得越艳;也不怕旱,哪怕几天不下雨,叶片打蔫了,一场雨淋过,又能挺直腰杆,开得更欢,这种“野”里透着的倔强,倒让人想起村里那些光着脚丫在田埂上疯跑的孩子,脸蛋晒得通红,却笑得比谁都灿烂。
我曾好奇,为何红孔雀草的颜色如此特别?不像红玫瑰那样浓烈得让人心颤,也不似雏菊那般淡雅得惹人怜爱,倒像是一团被揉碎的晚霞,带着烟火气的温暖,后来查阅资料才知,这红色是它对抗世界的“铠甲”,鲜艳的颜色能吸引蜂蝶前来传粉,而花瓣中的类黄酮物质,则能帮它抵御紫外线的伤害,原来,这看似柔弱的小花,早把生存的智慧刻进了基因里——它不与娇贵的花争温室,只在尘土里扎根;不向风雨低头,反而把每一次考验,都开成一场盛大的绽放。
去年深秋,我在老家的院子里种了一小片红孔雀草,那时我刚结束一段糟糕的经历,整个人像被浸在冰水里,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,每天清晨,我蹲在花坛边,看它们如何从露水里醒来:花瓣边缘的露珠慢慢蒸发,留下一点晶莹的痕迹,像清晨的睫毛;花枝被风吹得摇晃,却始终朝着太阳的方向,有次下暴雨,我冲进院子抢救阳台上的花,却发现红孔雀草们被雨水打得东倒西歪,可雨一停,它们就慢慢地、慢慢地直起腰,第二天,照样开出一地的小太阳,那一刻,我突然懂了:这花哪里是在对抗风雨,它分明是在告诉我——生命本该如此,无论被生活揉成什么样子,总要给自己留一抹明亮的颜色。
红孔雀草的花期早已过去,但那些燃烧在秋光里的红色,却像一簇火,种在了我的心里,它们不像名花那样被载入典籍,却用最朴素的姿态,诠释了什么是“活得热烈”,或许,我们每个人都是一株红孔雀草,生来平凡,却可以在自己的角落里,扎根、生长,把平凡的日子,开成一场属于自己的、热烈的绽放。
你看,春风又起,那一丛丛红孔雀草,又要从土里钻出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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