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春的风一寸寸温软起来,院角那棵老洋槐树便悄然醒来了,起初是枝头鼓起米粒大的青苞,不过几日,便炸开一串串翡翠般的嫩叶,再过几日,满树便浮起雪也似的白,甜丝丝的香便顺着风,漫过院子,漫过篱笆,漫过整个小村。
这棵洋槐树,怕是有年纪了,听父亲说,他小时候它就这般高大粗壮,树干要两人才能合抱,树冠浓密如盖,能遮住小半个院子,夏日里,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槐叶,在地上筛出细碎的光斑,我们便搬个小板凳,坐在树下写作业,或是缠着奶奶讲故事,奶奶的蒲扇摇啊摇,摇走了炎热,也摇来了满耳的蝉鸣和满鼻的槐花香,偶尔有风过,槐叶沙沙作响,像是在低声诉说着岁月的故事。
洋槐树的花期不长,却是最热闹的时候,米白色的槐花一串串、一簇簇,垂在枝头,远看像极了谁不小心打翻了牛奶罐,让树枝挂满了奶油般的云朵,蜜蜂是最勤快的访客,它们“嗡嗡”地围着槐花打转,沾了满身的花粉,连飞舞的姿势都显得有些笨拙又可爱,我们这些孩子,哪能忍得住?搬来长长的竹竿,上面绑着镰刀,踮着脚,伸长胳膊,小心翼翼地去钩那最低处的槐花枝,一串串带着绿叶的槐花被钩下来,我们便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,那甜津津、水汪汪的滋味,瞬间在舌尖化开,直甜到心里去,有时,母亲会把槐花摘下来,用清水洗净,拌上面粉,上锅蒸熟,淋上蒜汁和香油,便成了一道清香四溢的美食,那味道,是任何山珍海味都比不上的“家的味道”。
洋槐树不仅给了我们甘甜的花朵和果实,更给了我们一片嬉戏的乐园,树下是我们捉迷藏的好地方,粗壮的树干是最好的掩护;树杈上,曾有我们搭的简陋“鸟窝”,虽然从未真正住过,却承载了我们满满的童年幻想;秋天,槐叶黄了,一阵风吹过,叶子便如蝴蝶般纷纷扬扬地落下,我们便在厚厚的落叶上打滚,踩得“沙沙”作响,笑声传得很远很远。
后来,我离开了故乡,去远方求学、工作,城市的繁华与喧嚣,渐渐模糊了记忆中故乡的模样,但每当暮春来临,街头巷尾若有似无地飘过一丝槐花的香气,我总会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,深深地吸一口气,那熟悉的甜香便像一把钥匙,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,我仿佛又看到了那棵高大粗壮的洋槐树,看到了树下嬉戏的孩童,看到了母亲蒸槐花时的温柔身影,闻到了那满院沁人心脾的甜。
洋槐树,它不仅仅是一棵树,它是故乡的符号,是童年的摇篮,是游子心中最柔软的牵挂,它用年轮记录着岁月的更迭,用花香滋养着我们的成长,无论我走多远,那棵洋槐树,那缕槐花香,永远深植于我的心底,是我魂牵梦萦的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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