邻家小院子的竹篱笆旁,每到夏末秋初,便热闹起来,一丛丛凤仙花,如同被谁不小心打翻了调色盘,红的、粉的、紫的、白的,还有那红白相间、粉紫交织的,密密匝匝地挤在一起,仰着一张张俏丽的小脸,在阳光下灿烂地笑着,微风吹过,花枝轻颤,像一群穿着花裙子的小姑娘在翩翩起舞,它们不与名花争艳,却以最质朴、最热烈的方式,装点了乡间的岁月,也勾起了我童年最鲜活的记忆。
凤仙花,我们那儿都叫它“指甲花”,这个名字的由来,承载着多少女孩儿时的秘密与欢乐,每到花开得最盛的时候,我们便会央求大人帮忙采摘那些饱满、色泽艳丽的花朵,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捧回家,找来一个小石臼,把花瓣一片片摘下,再放一点点明矾,然后用小石杵一下一下地捣碎,随着“咚咚咚”的声响,鲜艳的花瓣渐渐变成了糊糊,那色彩,比任何染料都要来得纯粹和动人。
捣好了花泥,便会找个阳光正好的午后,搬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,选一个心仪的指甲,用一片干净的叶子或者小纸片包裹住指尖两侧,只露出指甲盖,然后用小木棍或棉签蘸取那花泥,均匀地涂抹在指甲上,一层不够,便再涂一层,直到指甲被染得通红,像是浸了胭脂,涂好后,还不能马上洗掉,要用干净的纱布或者手帕轻轻包住,用细线缠好,静静地等待它上色,那等待的时光,总是格外漫长,又充满了期待,我们会在院子里追逐嬉戏,时不时地偷偷掀开纱布看看,那指甲是否已经染上了那梦幻般的红色。
终于,等到夕阳西下,迫不及待地解开纱布,洗净手上的残花,十指张开,那指甲上便晕染开了一层自然、柔和又鲜艳的红色,如同天边的晚霞,又像熟透的樱桃,好看极了!我们会兴奋地互相展示着,比一比谁染得最均匀,谁的颜色最正,那红色,不仅仅是染在了指甲上,更是染在了我们无忧无虑的童年里,成了那个年代最时髦、最纯美的“美甲”。
凤仙花的美,不仅仅在于它能为女孩们染上美丽的指甲,更在于它顽强的生命力和朴实无华的品格,它不择土壤,无论是在屋前屋后,还是在田埂地头,只要有一捧泥土,一点阳光和水分,就能生根发芽,蓬勃生长,它不需要过多的照料,却总能以最灿烂的姿态回报世界,那一朵朵小花,虽牡丹的雍容,无玫瑰的娇贵,却有着自己独特的清新与灵动,为平淡的日子增添了许多亮色。
城市里的生活节奏快,各种美甲店琳琅满目,色彩斑斓,技术也愈发精湛,偶尔也会去做一次精致的美甲,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,少了那份亲手采摘、捣花染甲的乐趣,少了那份与自然亲密接触的喜悦,更少了那份童年时光里纯真无邪的期待与满足。
每当看到路边或者花坛里盛开的凤仙花,我的心中总会涌起一股暖流,那熟悉的色彩,那淡淡的芬芳,仿佛又把我带回了那个坐在院子里染指甲的午后,阳光暖暖的,花香甜甜的,妈妈的微笑在眼前,凤仙花,这平凡的小花,不仅染红了我们的指甲,更染红了那段美好的童年回忆,成为了心中永不褪色的温暖印记,它承载着乡愁,也见证着成长,在岁月的长河里,静静地绽放着属于它的美丽与芬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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