榆叶梅在春风里开得最是泼辣,远远望去,一蓬蓬粉紫色的云霞堆在枝头,像是谁把打翻了的胭脂罐子泼向了天空,又揉进了每一片新绿的叶子里,它的花瓣薄如蝉翼,透着光,能瞧见细密的纹路,风一吹,便簌簌地落下来,在地上铺了浅浅一层粉,踩上去像是踩住了整个春天。
这花名字取得妙,既有梅的风骨,又有榆叶的朴实,它的枝干不像梅那般遒劲虬曲,而是带着榆树那种直爽的劲儿,叶片也确如榆钱儿般小巧圆润,边缘带着细密的锯齿,可到了花期,它偏要生出千百朵重瓣的小花,密密匝匝地挤满枝条,把那点质朴全变成了热烈,远看是花团锦簇,近看才知每朵花都像精巧的酒盅,盛满了春天的甜香。
老家院子的墙角就有一棵,不知是哪年春天冒出的小苗,被爷爷随手栽下,没几年就蹿成了半人高的灌木,每年谷雨前后,它总是第一个醒过来,别的花还在打盹,它已经迫不及待地绽开了笑脸,清晨推开窗,就能看见那满树的粉,带着露水的清新,把灰扑扑的墙角映得亮堂堂的,常有蜜蜂“嗡嗡”地围着飞,还有几只小麻雀,跳在枝上,啄食落花,把小脑袋沾得粉扑扑的,像是在和花儿比美。
小时候最爱做的事,是捡了落下的榆叶梅夹在书页里,花瓣渐渐失了水分,却依旧保持着粉嫩的色泽,像一个个小小的标本,藏着整个春天的记忆,偶尔也会偷偷掐几朵小花,别在辫子上,或是放在掌心,轻轻一吹,看它们打着旋儿落下,惹得小伙伴们一阵嬉笑。
如今离家多年,很少再见到那棵老榆叶梅,可每到春风拂面,街角巷尾若有似若无的花香飘过,我总会想起那满树的胭脂雪,想起它不张扬却热烈的性格,想起那些被花香浸润的简单时光,原来,有些花,早已不只是花,它们是岁月里的信使,轻轻一碰,就能唤醒心底最柔软的角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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