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春的风里,总有一种花,开得那样决绝,又那样凄美,它就是黄虞美人,并非那灼灼其华的深红,也不是娇俏可人的粉白,独独一袭明黄,像融化的阳光,又像初生的雏鹅绒羽,在渐暖的春光里,独自摇曳,带着一丝不合时宜的脆弱与倔强。
第一次见到黄虞美人,是在一处废弃的院落,砖缝间,瓦砾旁,几株细弱的花茎,顶着几朵单薄的花瓣,那黄色,不是浓艳的,是淡淡的,近乎透明的黄,风吹过时,花瓣仿佛随时会飘散,它的姿态也不似其他花卉那般张扬,总是微微低垂着头,像一位含羞带怯,又心事重重的少女,我凑近了看,它的花瓣边缘带着细微的锯齿,花蕊则是一簇簇的,带着淡褐色的粉末,在阳光下泛着金光,整朵花,透着一股子“易碎品”的质感,让人不敢轻易触碰,生怕指尖的力道,就会碾碎这短暂的春梦。
虞美人,这名字本身就带着悲剧的色彩,相传是为了纪念虞姬,她刎剑别霸王,血染之地,便生出了这种花,常见的虞美人多是红色,那是英雄末路、佳人殉情的血色,而这黄虞美人,又多了几分怎样的寓意呢?是别离的愁绪,还是生命的无常?或许都有,它不像牡丹那般富贵,也不像玫瑰那般热烈,它只是安静地开,安静地落,把所有的故事,都藏在这淡黄色的花瓣里。
我喜欢在清晨去看它,那时的露珠还挂在花瓣边缘,像一颗颗晶莹的泪珠,阳光斜斜地照过来,花瓣被映得半透明,脉络清晰可见,仿佛能感受到它体内流淌的、对生命的渴望,这美丽如此短暂,往往到了午后,阳光猛烈起来,它的花瓣便开始微微卷曲,失去了清晨的水润,到了傍晚,一阵风过,可能就纷纷扬扬地落了,铺一地金黄,像一首未完的诗,戛然而止。
黄虞美人的生命力,是顽强的,也是脆弱的,它不择土壤,不惧贫瘠,在角落里,在石缝中,只要有阳光,有春雨,就能生根发芽,开出属于自己的花朵,这份顽强,让人敬佩,可这份美丽又是如此短暂,从盛开到凋零,不过短短数日,仿佛是生命对永恒的一次倔强反抗,明知不可为而为之。
它不像那些被精心呵护的温室花朵,它的美,是野性的,是自然的,带着一丝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,它不讨好谁,也不取悦谁,只是遵循着自然的法则,春来开花,秋来结果,然后归于沉寂,这份淡然,这份孤傲,在物欲横流的今天,显得尤为珍贵。
每每看到黄虞美人,我总会想起那些在历史长河中,如流星般划过的女子,她们或许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,或许没有显赫的家世,却有着独特的风骨和才情,如同这黄虞美人,在属于自己的时代里,绽放出短暂却耀眼的光芒,然后随风而逝,只留下淡淡的痕迹,供后人凭吊和追忆。
黄虞美人,你是春风里的一抹薄命红妆,是岁月书页间的一枚淡雅书签,你的美,不施粉黛,却惊心动魄;你的情,凄婉动人,却余韵悠长,你用生命的短暂,诠释了美的极致,愿我们都能如你这般,在有限的生命里,活出属于自己的色彩,哪怕只有一瞬,也要绽放得淋漓尽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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