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末秋初的山野间,桃金娘便如约点亮了它们的小红灯笼,这南国常见的灌木,学名桃金娘,却有着更富诗意的别称——岗稔、山稔、多莲,乡野间的人们更爱亲昵地唤它“捻子”,它不择土壤,不惧贫瘠,从低丘坡地到山麓路边,总能看到它们丛生的身影,一蓬蓬,一簇簇,绿油油的卵形叶片间,缀满了或青或紫或深红的小果,宛如散落在人间的胭脂匣,藏着山野最质朴也最热烈的馈赠。
初识桃金娘,是在儿时的故乡,那时,我们这些野惯了的孩子,最爱在午后钻进后山的小树林,目光总能精准地锁定那些缀满果实的桃金娘灌丛,未成熟的果子,青涩坚硬,酸得直咧嘴,却也挡不住我们探索的好奇,耐心等到果皮由青转红,再由红变紫,软糯如蜜,那才是采摘的最佳时机,轻轻一捻,果蒂便与枝分离,放入口中,轻轻一咬,甘甜的汁水便瞬间充盈口腔,带着独特的清香,酸甜交织,那是独属于山野的自然滋味,是任何糖果都无法比拟的清新,我们常常吃得嘴角发紫,手上沾满果汁,却心满意足,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的甜蜜。
桃金娘的果实,不仅仅是孩子们的零食,更承载着许多老辈人的记忆与智慧,在物资匮乏的年代,这山间的小野果,是补充维生素的重要来源,奶奶常说,桃金全身都是宝,这话说得一点不假,它的果实不仅可鲜食,还可酿酒、制果酱,将成熟的桃金娘果实洗净晾干,加入适量的酒曲密封发酵,数月之后,便能酿出色泽红艳、口感醇厚的桃金娘酒,酒香中带着果香,微甜不腻,是乡间待客的上佳饮品,而果酱则更是百搭,涂抹在面包、馒头上,或是冲水饮用,都能带来满口的甘甜与芬芳。
除了美味的果实,桃金娘的叶与根也各有用处,它的叶片呈椭圆形,表面深绿光滑,背面灰绿有毛,揉碎后能闻到一股独特的芳香气味,据说可以提取芳香油,用于调配香料,而其根部,在传统医学中,被认为有活血通络、收敛止泻的功效,虽然如今我们更多将其视为一种乡土知识,但也足见其在人们生活中的重要地位。
桃金娘的生命力极为顽强,它们常常成片生长,形成茂密的灌丛,是水土保持的优良植物,无论经历多少风雨,无论土壤多么贫瘠,它们总是默默地扎根、生长、开花、结果,用自己那抹独特的红,装点着寂寥的山野,它们不与百花争春,却在夏末秋初,当许多繁华落尽时,悄然绽放属于自己的光彩,那小小的花朵,虽不艳丽,却洁白素雅,藏在绿叶之下,不张扬,不喧哗,却自有一番风骨。
远离了故乡的山野,许久未曾品尝过桃金娘那甘甜的滋味了,但每当看到市场上偶尔有售的桃金娘果实,或是听到有人提起这个名字,心中总会涌起一股莫名的亲切与温暖,那不仅仅是一种水果,更是一段回不去的童年时光,是故乡山野的气息,是那份简单而纯粹的快乐。
桃金娘,这山野间的胭脂匣,它以最质朴的方式,馈赠着甘甜与芬芳,也见证着岁月的流转与生命的坚韧,它静静地生长在南国的土地上,不争不抢,却深深地烙印在许多人的记忆深处,成为乡愁里一抹抹温暖而鲜亮的底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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