雏 Daisy:在尘埃里,开成自己的春天
晨雾还未散尽时,老屋后的篱笆边,总蹲着一小簇雏菊,它们不高,比刚抽芽的狗尾巴草高不了多少,细弱的茎秆顶着小小的白花,花瓣像被阳光揉碎的云,轻轻拢着嫩黄的花心,连叶子上都沾着夜露未干的湿气,我蹲下身时,常能看见蚂蚁排着队,沿着花瓣的边缘爬进花心,像在拜访一座藏着秘密的微型宫殿。
那时我不懂,这小小的花,为何要叫“雏菊”。“雏”是幼小,“菊”是秋日之花,合起来不过是个“不起眼的小家伙”,可偏偏是这小家伙,最懂得在平凡里扎根,它不挑地方,篱笆边、石缝里、田埂上,甚至被行人踩硬的泥土上,只要有一点缝隙,就能冒出绿油油的芽,春末时悄悄发芽,夏天顶着烈日长叶,到了秋天,才不慌不忙地开出花——不是牡丹的雍容,也不是玫瑰的热烈,就是最简单的白,配上一点点黄,像谁用指甲在草丛里点了几个白点,倒显得整个秋天都活泼起来。
邻家的奶奶说,雏菊是“太阳的孩子”,她总在清晨带着竹篮来摘雏菊,说要晒干泡茶。“你看这花,太阳越足,开得越精神。”她粗糙的手指轻轻拂过花瓣,沾上的花粉在晨光里闪着细碎的光,摘下的雏菊摊在竹匾里,慢慢蜷曲成褐色,泡在水里时,却又能把整杯水染成淡黄色,喝下去,带着清苦又回甘的味道,后来我才知道,古人早把这小小的花当成了“药草”,清热解毒,安神明目,原来这柔弱的外表下,藏着最坚韧的药性——就像那些在生活里默默扎根的人,平日里不起眼,关键时刻却能撑起一片天。
上学后读唐诗,读到“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”,总觉得该是满院盛放的菊花,直到某次在乡下看到成片的雏菊,才明白陶渊明的心境,那是一片开在田埂边的雏菊,秋风一吹,花瓣像雪片似的簌簌落下,落在稻草人的肩膀上,落在路过的牛背上,也落在我的课本上,没有刻意栽培,没有精心打理,就这么自由自在地长着,倒比公园里修剪整齐的花圃更有生气,原来“悠然”从来不是刻意为之,而是像雏菊这样,在自己的角落里,不争不抢,却活成了风景。
后来我离开了老家,在城市的钢筋水泥里,很少再见到雏菊,直到去年深秋,在街角的花坛里,看见一丛被踩得歪歪斜斜的雏菊,它们的花瓣有些残破,茎秆也弯着腰,可花心里的黄蕊依然亮得像星星,有个小女孩蹲在花坛边,小心翼翼地摘下一朵,别在妈妈的衣领上,妈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,两人走远时,那朵雏菊在风里轻轻摇晃,像在点头。
那一刻我突然懂了:雏菊从来不是“配角”,它不与百花争春,不与霜雪斗艳,却用最简单的姿态,诠释了生命的意义——在尘埃里扎根,在阳光下微笑,把平凡的日子,活成自己的春天,就像我们这些普通人,或许没有耀眼的光环,却可以在自己的角落里,像雏菊一样,认真地开一朵花,给路过的人,留一缕淡淡的香。
此刻窗外的雨停了,我仿佛又看见了老屋后的篱笆边,那簇在晨雾里摇曳的雏菊,它们还是那么小,那么不起眼,却把整个春天的希望,都藏在了小小的花瓣里。
版权声明
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,不代表爱游戏立场。
本文系作者授权,未经许可,不得转载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