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宅的窗棂下,静静立着一株木瓜树,它不算高大,枝干却遒劲有力,像一位沉默的老者,岁月的刻痕深深浅浅地爬满树皮,每一道裂纹里,似乎都藏着光阴的故事。
这株木瓜树是爷爷年轻时栽下的,听父亲说,那时院子还是一片荒芜,爷爷从山里挖回这株野生的木瓜苗,亲手栽在了窗下,爷爷说:“木瓜树好活,还结果,夏天能遮荫,秋天能摘果,一举多得。”那时的木瓜树,不过一人多高,枝叶稀疏,却在爷爷的悉心照料下,一年比一年茂盛。
春日里,木瓜树便悄悄地抽出嫩绿的新芽,那芽儿娇嫩欲滴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鹅黄,在春雨的滋润下,几天功夫便舒展开来,满树的嫩绿,充满了生机与希望,到了暮春,它会开出细碎的、米黄色的小花,不张扬,不浓烈,却透着一股淡淡的清香,引来蜜蜂与蝴蝶在枝叶间翩跹,花香混着泥土的芬芳,弥漫了整个小院,那是独属于春天的味道。
夏天,木瓜树的枝叶愈发繁茂,浓密的绿叶像一把巨大的绿伞,撑在窗下,午后,阳光透过叶隙,洒下斑驳的光影,在地上、墙上、窗棂上跳跃,我们几个孩子常爱在树荫下乘凉、嬉戏,听爷爷讲过去的故事,爷爷摇着蒲扇,扇走了夏日的炎热,也扇走了我们午后的困倦,而那些藏在叶间的小木瓜,也在这片荫蔽下,悄悄地长大,从米粒大小,到纽扣大小,再到鸡蛋大小,慢慢地,由青涩转向深绿。
最令人期待的,莫过于秋天,当第一片黄叶飘落,木瓜树的枝头便挂满了沉甸甸的果实,那些木瓜或高或低,或藏或露,像一个个调皮的胖娃娃,在绿色的枝叶间探头探脑,成熟的木瓜表皮金黄,带着一层淡淡的果粉,散发着阵阵幽香,这时节,爷爷便会小心翼翼地摘下成熟的木瓜,有的送给邻里,有的留给我们,那木瓜的果肉金黄诱人,甜蜜多汁,带着独特的清香,是我们童年最难忘的美味,除了鲜食,奶奶还会把木瓜切成小块,晒干制成木瓜干,或是用来炖肉、煲汤,那滋味,醇厚而甘甜,是任何山珍海味都无法替代的家乡味。
冬天,木瓜树落尽了叶子,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,在寒风中挺立,它像一位卸下所有繁华的老者,沉静而坚毅,一场大雪过后,枝干上积满了白雪,又像一位披着银袍的卫士,守护着这座宁静的老宅,即便是在万物凋零的寒冬,它也从未真正沉睡,它的根深植于泥土之中,默默地积蓄着力量,等待着来年春天的再次萌发。
爷爷已经不在了,老宅也日渐老旧,但窗棂下的这株木瓜树,依旧顽强地生长着,它见证了老宅的变迁,也承载了我们一家人的记忆与情感,每当我看到这株木瓜树,就会想起爷爷慈祥的笑容,想起童年夏日的午后,想起秋天那甘甜的木瓜香。
木瓜树,它不仅仅是一棵树,更是我们家族的根,是岁月的见证者,是我心中永远的乡愁,它静静地立在那里,用它的年轮,记录着时光的故事,用它的果实,滋养着一代又一代人,窗棂下的木瓜树,是我生命中最温暖、最亲切的存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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