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现代农业的除草剂将田野梳理得如同修剪整齐的绿色地毯,一种名为“藜”的植物,却总能在田埂、地头、甚至贫瘠的石缝间,倔强地探出它灰绿色的身影,它不起眼,甚至常被视为杂草,这株小小的藜,却承载着生命的坚韧、历史的厚重,以及人与自然共处的朴素智慧。
藜,藜科藜属的一年生草本植物,其貌不扬,茎直立,有棱,常带紫红色;叶互生,叶片呈菱状卵形或三角形,边缘有不整齐的锯齿;花小而密集,绿色,生于枝上端,形成圆锥花序,初见藜者,或许会觉得它与寻常的“灰灰菜”颇有几分相似,但仔细端详,便能感受到它身上那种独特的、仿佛能适应任何恶劣环境的生命力,它根系浅,却能在干旱少雨的土壤中汲取水分;它植株矮小,却能在贫瘠的土地上扎下根基,甚至能在盐碱地上顽强生长,这种“随遇而安”的本领,正是藜最令人敬佩的品质。
在中国古代,藜并非不受重视,它有一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——“灰灰菜”,古时亦称“藜藿”。《诗经·邶风·谷风》有云:“谁谓荼苦,其甘如荠;宴尔新昏,如兄如弟,泾以渭浊,湜湜其沚,宴尔新昏,不我屑以,毋逝我梁,毋发我笱,我躬不阅,遑恤我后,就其深矣,方之舟之,就其浅矣,泳之游之,何有何亡,黾勉求之,凡民有丧,匍匐救之,不我能慉,反以我为仇,既阻我德,贾用不售,昔育恐育鞠,及尔颠覆,既生既育,比予于毒,我有旨蓄,亦以御冬,宴尔新昏,以我御穷,有洸有溃,既诒我肄,不念昔者,余舌卒瘏。”诗中虽未直接言藜,但“藜藿”常用来指代粗劣的饭菜,是古代平民百姓的日常食物,可见,藜在物质匮乏的年代,曾是果腹的重要来源,其嫩叶可食,焯水后炒食或做汤,不仅口感滑嫩,且富含维生素和矿物质,是大自然馈赠的“野味”。
除了食用价值,藜在古代还与文人的雅趣相关。“藜杖”,便是用藜的老茎制成的手杖,据《庄子·让王》记载:“原宪居鲁,环堵之室,茨以生草,蓬户不完,桑以为枢而瓮牖,二室,褐以为塞,上漏下湿,匡坐而弦歌,子贡乘大马,中绀而表素,轩车不容巷,往见原宪,原宪华冠縰履,杖藜而应门。”这里的“杖藜”,便是原宪清贫生活的写照,却也透着一股超然物外的洒脱,藜杖因轻便而有韧性,成为文人隐士喜爱的随身之物,象征着不慕荣利、安贫乐道的精神。
随着农业的发展和生活水平的提高,藜逐渐从“主食”和“雅物”的地位跌落,沦为田间地头需要被清除的“杂草”,农民们辛勤耕耘,希望作物能茁壮成长,而藜因其强大的繁殖能力和适应性,常常与作物争水、争肥、争空间,因而被视为农业生产的“敌人”,除草剂的出现,更是让藜的生存面临严峻挑战。
但藜真的只有“杂草”这一重身份吗?或许,我们应该重新审视这株小小的植物,它的顽强生命力,难道不值得我们学习吗?在生态环境日益受到重视的今天,藜的某些特性反而显示出其价值,它耐旱、耐盐碱,可用于改良土壤、防止水土流失;它生长迅速,可作为绿肥;甚至,现代研究也发现,藜的某些提取物可能具有药用价值。
更重要的是,藜的存在,提醒我们自然的多样性和生命的坚韧,每一株看似渺小的藜,都在努力地完成自己的生命历程,从发芽、生长到开花、结果,它们不择环境,不慕繁华,只是默默地扎根、生长,展现着生命最原始、最强大的力量。
当我们再次看到田埂上那一抹倔强的灰绿色时,或许不应再将其视为眼中钉,不妨停下脚步,仔细观察这株古老的植物,它不仅是历史的见证者,更是生命的启示者,藜,这田埂上的倔强诗行,以其独特的方式,诉说着关于生存、适应与尊严的故事,值得我们每一个人细细品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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