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微熹时,老巷口的茶馆已飘出第一缕茶香,那香气不似花果的甜媚,也不似咖啡的浓烈,是带着草木清苦与岁月醇厚的暖,像一位沉默的老友,轻轻叩开清晨的门扉,中国人爱茶,爱的是这一缕香里藏着的天地、光阴与人心。
茶是山川草木的灵秀,茶树生于云雾缭绕的深山,吸雨露,纳清芬,将自然的魂魄凝入叶片,采茶人指尖翻飞,采下的不是嫩叶,是春天的信使;炒茶师傅掌心有火,锅中有光,在杀青、揉捻、烘焙中,让叶片褪去青涩,生出沉静的香气,一片茶,从山间到杯中,历经风雨,经手匠心,方才有了“从来佳茗似佳人”的清雅,无论是绿茶的鲜爽如雨后春山,红茶的温润似深秋暖阳,还是普洱的醇厚若岁月陈酿,每一杯茶里,都藏着一片土地的呼吸与四季的轮回。
茶是光阴沉淀的滋味,初泡茶,茶汤浅淡,入口微苦,像少年时懵懂的试探,带着青涩与锐气;再注水,茶香渐次舒展,苦涩褪去,回甘泛起,如中年历经世事后的通透,有了包容与温度;三巡过后,茶色浓而不酽,香淡却悠长,恰似老者眼中的从容,把岁月的沧桑酿成一杯恬淡,古人说“茶性必发于火”,其实茶性更养于时光,那些在茶仓里静静沉睡的普洱,在陶罐中慢慢转化的白茶,都在无声中与时光对话,让每一口滋味,都藏着光阴的故事。
茶更是人间烟火的温度,记得幼时,祖母总在午后坐在院中的老竹椅上,用一把粗陶壶泡上一壶粗茶,茶叶在沸水中翻滚,舒展成嫩绿的模样,她倒茶时不急不缓,茶汤从壶嘴流出,带着“哗哗”的声响,像岁月在低语,我捧起粗瓷碗,茶汤微苦,却喝出阳光与泥土的味道,后来长大,走过许多城市,见过许多茶馆:有精致如江南园林的,茶具是青瓷紫砂,茶艺师的动作如行云流水;也有热闹似市井街头的,茶客们围坐一桌,茶壶咕嘟作响,聊着家长里短,无论何种形式,茶总能让人放下匆忙,在一饮一啜间,找到与生活和解的温柔。
生活节奏越来越快,咖啡、奶茶的香气充斥街头,但茶的魅力从未减淡,或许是人们终于明白,真正的滋味,从不是浓烈的刺激,而是细水长流的回甘,就像这杯中的茶,初品是苦,再品是甘,最后留在唇齿间的,是清冽与绵长,茶烟一缕,袅袅升起,映照的是山川岁月,沉淀的是人间至味,不妨选个晴好的午后,泡一壶茶,看茶叶在水中浮沉,听茶汤在杯中低语——原来,最美好的生活,不过是“茶凉言尽,月上柳梢”的从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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